永德十六年五月,孝帝驾崩,北方边境确是起了狼烟。十二座边城遭掠,但未伤及根本。
要命的是,泰业元年,陈朝末帝立志着要雪瀚国扰惊先帝之耻,集结大军,立誓要反攻横扫漠北。
大战拉锯似的扯了两年,陈朝大军兵败,瀚国铁骑直入燕州全境……泰业五年,幽州李家从瀚国手中购回燕州,幽燕一体。方得休养生息……义宁元年,不,泰业十四年。萧家假陈帝诏斥责李家投身瀚国,僭称帝号,领军复燕……
“杜家……杜家……杜家去哪儿了?”,周曼云皱着眉,气恼地捶了捶脑袋。痛恨着前世的自己曾有过许多可以翻查旧档的机会,却束手束脚,老老实实地从没多看多问过一星半点。
“云姐儿!”,站在一边突然眼泪扑簌而下的周曼云把蒋氏吓坏了,她慌忙站起身,把曼云揽在了怀里。柔声劝慰,道:“云姐儿!不哭,不哭……舅娘真的会带你回燕州的。家里的哥哥姐姐都盼着你呢!”
“大舅娘家里的欢哥哥,就比你大两岁,这次舅娘来,他哭着喊着要跟着来找你。等你家去,拒把他的好玩艺儿都抢了。他要不给你,舅娘帮着你揍他……”
蒋氏显然不太会哄孩子。用着得心应手的招式就是把自家八岁大的儿子杜欢的糗事卖个底儿掉。
在她的嘴里,那个曼云还未见着的表哥是讨猫嫌惹狗恨,一无是处。
能如何,前世过得糊涂,所以到了今生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不忍心让娘亲和舅妈跟着难过,周曼云勉强地露出了一脸笑容,附合着蒋氏的话语,胡乱地点了点头。
“若不是边关苦,我是巴不得立时把曼云带回去。”,看着曼云被小满领下去的背影,蒋氏坐回到杜氏的床边,不由地感叹道:“她要是嫁欢哥儿也好,杜家没纳妾的说法,也省得象在这边一样,一堆烂事!”,
“欢哥儿很好!男孩子就是要皮实些才好!我倒是想让恺儿,打小习武。不求别的,能自保,别象他爹一样就好。”,杜氏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眼圈又有些红了。
“恺哥儿习武的事儿好说,现成师傅一堆儿。这一次,我带来的人加上玄风他们,也就十来个再跟我回去。其他的,老爷子都叫我给你留下呢!”
“嫂嫂!这让他们离乡背井,成吗?”,
“成!怎么不成!都是爹爹专门挑过的……杜家自家养大的孤儿不说,那些跟着爹爹的老人家,也有想让儿孙在江南留下条根的……”
周恺的满月礼如期举行,溪北小周府的正堂观礼的族亲挤做了一堆,望上去,黑压压的一大片。
作为赞者的周桐立在一旁念了告文,一身紫衣的周显颤巍巍地对着正厅的祖先位上香、行礼。
待礼毕,周桐对着周显俯身一揖,起身后,严肃地宣道:“迎子!”
二伯娘高氏抱着周恺从后堂缓步走了出来。
家中有孝,包着周恺的包裹是用着掐了银线的素白锦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刚出了月的杜氏行动还是有些不便,因此由高氏在仪式中暂替着母职,而接下的仪程需要父亲完成的部分,则由曼云的二伯周柏承担。
穿着一身玄色礼服的周柏走到了高氏面前,低下头,和蔼地将一块温润光洁的玉佩挂在了周恺的襁褓上。
玉是有传承的古玉,将随周恺一生,君子匪如玉。
高氏轻轻地动了动眼睫,微不可闻地细声道:“多谢夫君!”。
这声谢,高氏是实心实意,从心底由衷感激。她一向认定丈夫荒唐,可是这一次周恺的满月礼,周夫人与大房夫妇不满,驹称病避之,是周柏主动地跪求周显,请公爹让他们二房夫妻两个来帮衬着。
不论如何,周柏作为与周柘同胞生的嫡兄能在此事上尽力,圆了公爹与侄儿的颜面,让高氏突觉得丈夫并不是那么可憎。自己不得丈夫喜欢,夫妻缘薄,也就得过且过,他能做好为人子,为人父辈的本分,就算不差了。
站在人群前面的周曼云,一直紧紧盯着周柏接过弟弟的手,提心吊胆。
相对于心中不爽就不配合,直接撩挑子的大伯周松,她更怕总是气度温雅的二伯。依着前世,周柏可不只是耽于美色而已。
虽知在大庭广众之下,周柏不可能对弟弟周恺下黑手,但是曼云还是在周柏完成命名、认亲等仪式退下正堂,将周恺还给高氏后,才狠狠地纾了憋在胸口的闷气。
“霍城周氏绍廉堂,丙戌年二月初二生男名恺,周氏十六世孙男……其父柘,字敬林。其祖显,字世荣。曾祖浩……”
主持礼式的周桐朗声宣着对孩子的认定文,这是对周恺的初认,其后,将在宗族开祠时将会将这文焚告祖先,待祖先收知,周恺入宗谱就板上钉钉。
周曼云看着在香烟缭绕中众族亲脸上或严肃或羡慕的神情,心思百转。
这样隆重的满月礼是周家嫡子嫡孙才有的殊荣,一般的庶子根本就不必如此复杂地折腾,待到四五岁确定夭折的可能少了,挑个大祭的日子,随大流往宗谱上加个名字也就得了。
“来宾祈福!”
周曼云按着赞者的提示,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求祷着祖先英灵庇佑着弟弟,许他一生无忧,喜乐安宁。
“爹!我不喜欢霍城,但是一味地逃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