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风传着溪南小周府为周恺入宗谱乐捐族中大量资产,但周氏宗族开宗祠还是照旧例慢悠悠选定了黄道吉日,三月二十一。
周家的一干人等提前两三日就移居住到了霍城南郊泽亭镇的别庄上,为的就是族祭当日,前往宗祠会更方便些。
原本周家宗祠是随祖茔设在霍城北边的霍山脚下的,但在陈朝开朝之初,周家出了位泽亭侯,也就将祠堂移到了顺芳溪再往南的大湖“翕泽”旁,而泽亭也是因了周家御赐的封号才得名成镇。
“陈朝初立之时,太祖皇帝大封天下,问及先祖景仁公欲居何位,先祖答道‘臣愿衣锦归故里,于翕泽湖畔种茶放鹤。’,太祖嗔而许之,乃封其为泽亭侯。景仁公高华雅量,固辞世袭,约束子孙读诗书,传家声,严律己,以书香自求功名……”
三月二十一的大清早,周曼云带着小满缓步走进花厅时,就听着一把细柔而又清越的嗓子正讲着周家家史。
花厅里围坐着一群年龄各异的女孩子,正说话的是曼云的二堂姐,二伯父周柏的长女周曼妙,而一室之内聚着的周家姐妹加上曼云拢共七人。
告祖族祭只限成年男而宗祠,女子和孩童是被排除在外的。而在宗祠的后侧另设了个取名叫慈贞阁的小别院,开着专供女眷进出的小门,阁内供奉着周氏宗族中的历代贞女节妇,是允着周家女孩在族祭清道之后进去叩拜的。曼云的曾祖母孟氏的灵位也于去年被奉入堂中,所以她们正等着族祭结束的管事通知,前往相祭。
最后一个来的曼云,老老实实地按着规矩行礼一圈,厅中大多姐妹也都只是客套地还礼、寒暄,疏离非常。
也只有北归路上还算有交情的周曼音。凑上前拉住了曼云的手,笑着把她让到自己的椅上坐下。
待曼云一坐定,斜签着坐在椅上的曼音就红着小脸靠在了她的耳边,低声道:“六妹妹!等回了城里,你别再住山上了,跟我一道吧……”
“周曼音!你坐相就不能端正些?别以为母亲抬举了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冷冷的喝声从另一旁传了过来。曼音的嫡姐,十二岁的周曼妍清秀的瓜子脸上带着几分薄愠。
周曼音委屈地低头应了,老老实实地坐在椅上。再不敢乱动半分。
这一次上宗谱,阿爷也应了四伯之请,将五姐曼音记在了四婶闵氏的名下。对于原本是四房唯一嫡女的四姐曼妍来说,是会觉得有些难受了。周曼云了然一笑,小身子往后靠靠,把自个儿整个藏在了黄花梨的椅圈里,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室内的众姐妹。
坐在她与曼音对面正围成一圈。听着最年长的周曼妙讲家史的都是二房的。二伯周柏是周家现在孩子最多的一位爹爹,三子四女,但只有周慎是二婶高氏所生。长姐周曼华“死”了以后,周家这辈最长的女孩,十四岁的二姐周曼妙,十二岁的三姐周曼清。都是二房庶出。
时不时分了神往曼音飞眼刀子的是年将六岁的八妹曼静,她与七妹曼淑是双生子,是二伯极宠的孙姨娘所生。她这么恼着曼音。是因为这次她与老七也会被记名,但不比被认做嫡女的曼音,她们姐俩的出生会白纸黑字的标明是庶出。
三伯家还有个五岁的九妹曼娴因为生病没来。再上个四五年,长房会再添个十妹曼雅,再然后。二房的十一妹周曼洁就该出生了……
周曼洁,周曼洁……曼云的眼底一黯。垂下了头,可没过一会儿,她突然一下子挺直了身子。
漏算了小猫儿周曼真了,现在小猫儿才是周家行十的姑娘!
曼云的心扑通扑通跳着,紧紧捏着扶手的小手也憋得通红,在看到一室姐妹之后的突然发现,让她有些发晕。直到被曼音使劲地摇着胳膊,她才回过神来。
“六妹妹!”,曼音唤曼云的声音带着哭腔,大大的眼睛里凝着的泪水,欲落还止。
“五姐,怎么了?”,曼云疑惑问道。她自觉应当不是自己发呆应惹哭忻娘的。
果然,顺着曼音委屈的视线,曼云看见了人小嘴巧的曼静正站在花厅正中间,满脸倨傲地继续着刚才她漏听了一半的闲话。“爹爹跟我讲过,周家女孩的名字本都是曾祖母让的。华妙清妍,淑静娴雅,都排着的。只是不知怎么中间就杂了些乱七八糟的……”
中间杂了乱七八糟的?周曼云挑了挑眉,凝神看了看曼静和她身后站着不吭声也不拦阻的几个姐妹,又低头看了眼现在正扑在她身上的周曼音,哭笑不得。
曼云虽是一时走神,不知始末,但也知道八妹曼静对曼音的攻击,把自个儿给牵上了。
趴在曼云颈边低泣的曼音,哽咽道:“六妹妹u才八妹说,等会儿去慈贞阁拜祭曾祖母,要按她老人家定名的排行来。要这样,她们就把我们两个给跳开了……”
“八妹妹说的?”,曼云打量了下微露得意的曼静,哑然失笑。从前世到今生,无论是十四五岁的少女还是五六岁的孩子,曼静总是被她身后的姐妹推出来争抢的那一个。
曼音紧搂着曼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受到二房的几个女孩联合起来的羞辱,本应站在她这边的四姐曼妍置之不理,甚至还默许放任着对方的行为,她也只能找了比自己小的曼云来还击。
“这样呀?姐姐们都定好了?”,曼云歪了歪头,不着痕迹地与曼音远了点,笑道:“姐姐们都定好了,就这样吧!”
“六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