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别提那些东北军啦,侬想啊,一个花花太岁、膏粱竖子带兵,成天滚在女人床上,哪里会想到打仗的事?东北军见了日本兵,就像兔子见了狼,连衣服都没穿好,就逃走了,现在全都逃进关里了。几百架飞机,连天都没上,就成了日本人的战利品;上万门的大炮,落在日军手里,变成日军的装备,现在正用来轰打东北军呢。”
“我不信,”世德挥着拳头说,“东北那么大的地方,小鼻子一夜之间就给灭了?这可能吗?”
“甄兄侬还别不信,中央社发的电文,虽说真的不多,可这丢人现眼的事,它能一篇跟着一篇的往下发,总不会是假的吧?明天一大早的各大报纸,侬看了就知道了,满满当当的全是这个消息。咱们的《民心报》版面小,还有一半的电稿发不下呢。”杜研奇瞪着眼睛嚷嚷道。
“那中央政府是什么态度?总该有些反应吧,何况东北已经易帜几年了。”世德恨恨问道。
“中央政府倒是有反应,态度也很强硬,但只是口头上抗议,强烈地谴责,吁请国联介入,却没见有什么军事上的动作。噢,对了,阿拉这里还带了一份明天《民心报》的清样,甄兄和嫂子可以看看。”说着,杜研奇把清样递给世德,停了停,又说,“今天中央社的电文是必发稿,咱们《民心报》的版面小,全发中央社的电文还不够呢,其它稿件,一篇也没用,约谈当事人的事,今天没做,帐面上没有这笔进项,阿拉这么早来,就是告诉兄嫂一声,好知道有这码事儿。”
大敌当前,亏得杜研奇还能说出这种话,世德接过清样,白了杜研奇一眼,没有吭声。小柳红看出世德心中不悦,怕伤着杜研奇,不管怎么说,《民心报》现在还要靠他撑门面,赶紧接话道,“杜先生真是有心人,做事细致。不要紧的,现在出了这种大事,哪里顾得上那些小事,杜先生拒放心去做好了,你哥是东北人,早年又和日本人有过结,听了这种消息,心情不好,你也别介意。”
“嫂子说哪里话,但凡是中国人,听了这种消息,哪个心里会好受?今天侬没到报馆去,编辑们今天排版时,都哭了,一边排版,一边流泪,阿拉劝说都劝不住呢。”杜研奇说了一会儿,见今天主人没有留他吃饭的意思,便识相地告辞了。世德坐在椅子上,把报纸清样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看着看着,眼里也流了泪。小柳红见了,心里也跟着难过,安慰世德,“行了,你也别太伤心,国家大事,你一个人坐在这儿伤心也没用,咱们又不是手握重权的人。”
“我不服啊,”世德带着哭声说,“那小鼻子,他凭什么这么猖狂?早年在老家,我带着几个弟兄,差一点没把那几个日本鳖犊子揍死,他们有什么了不起?就敢这么乍乍乎乎的跑到咱们这里张狂?我真他妈的后悔,当初没和一帮弟兄们拉起一杆绺子,杀他几个,也可解解气,反倒让那帮鳖犊子给弄进了监狱,差点儿没折腾死。”
“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是想想眼前的事吧。”
小柳红安慰世德。
这天晚上,世德没吃饭,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早晨醒来,眼里却没有一丝倦意,洗了把脸,又和小柳红一块上街了。刚出家门,就听见远处传来吵杂声,起初,世德以为是邻里在吵架,循声望去,才看见远处街道上,拥挤的人群在呼喊什么。世德一向爱热闹,拉上小柳红就往那里奔去,走近一些,才看清,是游行的队伍。游行的人群情绪激昂,手持小旗,肩扛大幅标语,不时有人在人群中带头高呼:“还我山河!”“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停止内战!”“共同抗日!”口号声山呼海啸,划过城市的上空。世德二人走到近处,心情也随着激动起来,见游行的人群中,不光是青年学生,还有和自己年龄龄相仿的,偶尔也能看到几个老人。看见世德二人站在街边观看,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一脸郑重地问道,“二位也要加入我们的队伍吗?”世德见问,不假思索地答道,“想!”那年轻人就从手中的一把小旗里取出两支,递给他们,说,“那就进来吧!”世德二人拿过小旗,走进游行的队伍,随着人流,沿着大道向前走去,不住地跟着呼喊口号。游行的队伍整整走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汇集到了豫园,拥进园中,见到四处都有学生站在高处,向人群演讲,声讨日冠,呼吁政府对日开战。世德拉着小柳红,在一处听过,又换一处去听,整个白天,浑身热血沸腾,情绪激昂。直到下半晌,集会的人群才渐渐散去。出了豫园,世德看见对面街上一间屋外,挂起大幅标语,标语用大红字写着:“抗日救国募捐委员会。”标语下排着长长的队伍,排队的人,手里攥着钞票,等待着把捐款投进募捐箱里。
“咱们也捐吧。”世德对小柳红说。
“成,捐多少?”小柳红问。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z家都亡了,咱们要钱还有何用?捐两万吧。”
小柳红听了,心底一惊,知道现在有些感情用事,却又不好拧着他,只好和他周旋道,“可咱们现在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我看这样吧,这捐款的事,不是说一两天就能完的,咱们先回去,等和杜先生合计合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