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德夫妻太忙,去世义那里看望哥嫂的次数也少了。靠近年根儿,大嫂来看望他们,顺便带来一篮子馒头。大嫂好手艺,馒头蒸得又大又白又煊又有嚼头儿。
“你哥在家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们。”坐到炕上,大嫂笑着对小柳红说,“知道你们都革命了,家里也不摆供了,我也没给你们的馒头插枣莹,就当干粮吃吧。”
别看小柳红上班时肃眉冷眼的,见了大嫂,却不敢这样,放开笑脸,说了些客套话,拿出一个馒头,掰下一块给世德,自己也掰下一块,咬了一口,夸赞道,“大嫂的手艺,真是没比的,要是到街上开个馒头铺,保准全城的人,都来买你的馒头。”
“那还不得把我累死呀。”大嫂笑着说。
“家里挺好的?”世德边嚼馒头,边问道。
“好什么呀!”大嫂叹气道,“他们爷儿俩,天天叽叽咕咕的,烦死了。”
“为了什么?”小柳红问。
“咳,还不是为了恒富。”大嫂说,“恒富前些日子毕业了,看他哥哥姐姐都参了军,穿着军装展样儿,便也要找他二叔,帮着弄到部队里去……”
“咳,那还不简单,”世德说,“我带他去找张还河,一句话的事嘛。”
“谁说不是嘛,”大嫂生气地说,“可你哥不答应,你哥给恒富定了两条:一条是,要当兵,可以,但得当国民党的兵;第二条,不想当兵,也行,但不能离家,得留在爹妈身边,就近找个体面的工作,实在不行,就到他的律师事务所去帮忙。其实呀,你哥那点心思,我看得明镜儿似的,他就是想逼着恒富,到他的事务所里。”
世德听过,笑了笑说,“我哥也真是的,孩子要参军,我这边有现成的路子,他干嘛非逼孩子参国民党的军队呢?”
“你哥说啦,咱家的公产党够多了,三个孩子,两个参加了公产党。眼下国共两党虽说正在谈判,但谈拢谈不拢,还是两说的。一山不能容二虎,国共两党相争,那是迟早的事,谁能灭了谁,大家的心里也都没底,一旦国民党灭了公产党,咱一家子全是公产党,好日子可就过到了头;让恒安参加国民党,就是防着将来,公产党万一不行了那一天,咱也好有个依靠。”
“你别说,还是我哥看事看得远,”世德心里一凉,觉得近些日子,自己得意得有些忘形了。
小柳红忙说,“孩子不愿意的事,别硬拧着来,法院里现在正好空着一个编制,嫂子回去问问我哥和恒富,他要是乐意,就让他先到法院干干看吧。”
大嫂听了,笑着说,“到底是一家人向着一家人,我这就回去跟他们爷儿俩说说,让恒富到他婶子手下,我也放心。”
妯娌俩又说了些闲话,大嫂起身回去了。
送走大嫂,小柳红笑着对世德说,“大嫂这人,真是不一般,说话办事,一般的爷们儿都比不过。”
“这是怎么说的呢?”世德问。
“你想想吧,”小柳红说,“大嫂多暂不到咱这儿来,今天一来,就说起家里的烦心事,不是明摆着让咱们帮忙吗?”
世德寻思了一会儿,也恍然明白过来,冲着小柳红笑了笑。
果然,大嫂走了不多一会儿,恒富就来了。小柳红把法院的事嘱咐了几句,让他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去上班。
过了年,学校开学了。中午,恒安回来说,现在学校里出现两个社团组织,一个是国民党领导的三青团,一个是公产党领导的社青团,都上赶子拉他加入,他一时叫不准加入哪个团好。
世德听了,一时犯了糊涂,也不知让恒安加入哪个团好。年前听大嫂说,大哥曾想让恒富参加国民党的军队,目的是为将来留条后路,便问恒安,“怎么个加入法儿?”
“挺神秘的,”恒安说,“听说要写申请书,还要宣誓。”
“我看这样吧,”世德思忖了一会儿,劝说恒安,“你两个都参加,先不要过分靠近他们,等将来局誓明朗下来,再退出一个,那样保险些。”
“得了吧!”小柳红当即打断世德的话,“又是听了大哥的话,是吧?大哥那点小心眼儿,成不了气候。你想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让恒安两个团都参加,三青团那边要是知道,恒安还参加的社青团,人家会怎么想?社青团这边要是知道,恒安还参加了三青团,又会怎么想?不荤不素的,倒不如什么都不参加,等局势明朗了,再做决断不迟。咱俩现在都参加了公产党,你又让孩子加入国民党领导的三青团,你们公安局里的人,会怎么看你?法院的人,又会怎么看我?好在这里是苏军占领区,俄国人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国共两党现在还没见分晓,恒安要是愿意,就参加社青团好了,要是不愿意,就什么也不参加,只把书念好,就行了。”
经小柳红一说,世德不再犯糊涂,和恒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