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我把老命还了他!”奶奶哭着、骂着,一着急,口里冒出上海话,“侬个雷劈的,阿拉以为这辈子出不了这口气咧,哪里想侬倒自个儿跑上门来啦,侬个断头的,把阿拉这辈子弄得好惨啦……”
世仁见昌欢抱住了小柳青,心里也安实了不少,嘴上却卖乖道,“昌欢啊,爷爷这回是来偿债的,让你奶把气儿都出完吧,就是要了爷爷这条老命,爷爷也甘心啊。”
小柳青听了这几句嗑,心里越发委屈了,哭嚎着,挣脱着,要去惩罚世仁。昌欢那里肯放手,赶紧想出些好话,劝说小柳青,“奶,我爸让我陪我爷来接你回家,一块过日子,你要是万一把我爷伤着了,我回去,怎么向我爸交待呀,我爸要是看你俩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又打又闹的,心里会怎么想啊。现在咱们一家人,眼看就要团圆了,要是再弄出个好歹,一家人还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吗?”
昌欢几句话,说着小柳青的心病,嘴上虽说还不饶人,身子却不再挣扎。哭了一会儿,坐了下来,见世仁跪在地上,态度倒也蛮诚恳,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二人现在也是子孙满堂,便是有些冤仇,也不像和外人之间那么深。抽泣了一会儿,消停下来,和昌欢唠起家里的事,无外乎儿孙嫡女的一些琐事。
经过长时间的摇尾乞怜,跪地赔罪,世仁的真诚,获得了回报,小柳青在昌欢的求情下,答应让世仁站了起来。随后,小柳青又领着昌欢上街买菜,招待了世仁。世仁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到底是荒蛮之地,物产匮乏,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菜肴招待客人,简单做了几个菜,吃过后,昌欢帮奶奶收拾完家务,借口上街看看风景,腾出屋子,留给老夫妻促膝交谈。
二人坐在床上,各自把过去的辛酸倒了出来。小柳青说一会儿,哭一会儿,再说一会儿,说到痛处,忍不住在世仁身上捣几下,咬几口。世仁情知过去多是自己的不是,才让小柳青吃了这么多的苦,就忍着疼,让小柳青恣意出气。
在这里住了几天,见小柳青心情平和下来,世仁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要和小柳青正式结婚,带小柳青回美国,白头偕老。想想如今已是儿孙满堂,二人却没个像样的名份,这里又地处荒凉,小柳青也从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却又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家,究竟在哪里,现在世仁来求她了,毕竟又是自己早年刻骨铭心爱过的人,也就不再忸怩,顺水推舟,答应了世仁,和世仁一块去办了结婚登记手续。
昌欢见大功告成,也不想在这里多呆,怂恿爷爷奶奶早点启程回家。小柳青把一应的事情做了交待,星期一早晨,和世仁一块儿,离开了寄身三十多年的青海。
世德见世仁把小柳青领回家来,心里高兴,张罗着要腾出里屋,给兄弟两口子住下,自己搬到西屋,和恒安夫妇住一块儿。
世仁和小柳青心里清楚,儿子恒安和他们的心结,今生恐怕不容易打开了。世仁说已和小柳青商议好了,暂时住到地方政府给他们提供的宾馆客房。世德见劝说不住,也不勉强。这样,世仁夫妇在家里吃了饭,就到宾馆住下了。住了几天,世仁又带小柳青去了北京,替小柳青办理了移民手续。
世德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真的听说兄弟两口子要走,心里还是依依不舍。“干脆别回去了,留在家里,一家人和和美美过团圆日子,不好吗?”世仁临去北京前,世德和他商量。
其实,世仁和小柳青,何尝不想留下?只是想到儿子恒安,天天别别扭扭地和他们一块生活,心里就觉得过意不去。想想早先给儿子造成那么大的创伤,老了又要赖在家里,让儿子心里不痛快,岂不是错上加错?寻思来,寻思去,二人一狠心,决定回美国去。见二哥劝他,世仁就强装笑脸,解嘲说,“他们关了我那么多年,把我的好时光都给毁了,如今老了,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不行,就是死,也得让他们赔口棺材。”说完,转头冲小柳青笑了笑。
“二哥,”小柳青告诉世德,“青海那边,我还有退休金,我临走时,都交待过了,让他们每月把退休金寄给恒安,恒安他们要用,就用吧,他们要不用,你就留着用吧。”
“我都老了,要钱还有什么用?给孩子们用吧。”
听说甄董事长已到北京办理回国手续,可投资的事,还八字没有一撇,县里领导着了急,一天几次往甄家跑,打听甄董事长投资的事儿。“
世仁办好了小柳青的移民手续,二人回来时,世德告诉了世仁,世仁这才想起,自己是以回乡投资的名义回来的。眼见这事,现在做不成了,县里领导又催得急,昌欢帮爷爷出主意说,“爷,其实,县里领导,也并不在意你真投资,还是假投资,只是你给个口话儿,说你已经答应在这里投资了,这叫意向投资,至于将来投不投,是你说了算,他们也未必在意。这样,他们就能向上级请功了,说自己争取了外商意向投资多少多少,给自己捞业绩。这些年,大陆的官员出国招商考察,就是这么干的,实际上,只是借机出国游山玩水罢了,哪里是去招商呀。你别把他们当回事儿。”
经昌欢点拨,世仁心领神会,第二天上午,当县长又来找他时,世仁就显得挺为难的样子,告诉县长,说眼下对这里的形势不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