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刚才不是说了吗?”昌乐把手里的《邮品目录》放到桌上,正要打开,老先生忙应声道,“噢,甄先生刚才说的那几种,阿拉也有,只是眼下已被炒过,价格太高了,阿拉看甄先生不像是炒家,要是为了收藏,或者送人,就有些不值得了。”
“现在炒多高了?”昌乐问。
“去年,这类民国特种小型纪念章,几百块钱还能买得到,现在已经涨到几万了。”老先生说。
“噢,”昌乐听过,低眉沉思了一会儿,又问,“现在民国的邮品,都炒起来了吗?”
“也不是都炒过了,”老先生说,“现在市面上炒的,也就十来多种,其余的,虽说也涨了,不过涨得不多,千八百的,还能买得到。”
“噢,是这样的。”昌乐又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也行,反正是送人的,送些热炒的东西,人面上也大方。行啦,就要这种啦,依先拿来,阿拉看过再说。”
“甄先生真的想要民国的品种?”老先生略显有些为难。
“怎么?侬没有?”昌乐说着,站起身来,装出要走的样子。
老摊主见了,果然有些着急,忙劝道,“阿拉有,阿拉有的,甄先生请坐,不忙,不忙,咱们再聊聊。喝茶喝茶。”
殷殷盛情,却之不恭,昌乐只得又坐下。老先生见甄警官重新端起茶杯,才放下心来,打开话匣子,“不瞒甄老弟,阿拉家可算是集邮世家咧,这满市场里,侬可以仔细打听,看有几个能比得上阿拉的集邮资格老的?这些档口里的人,不过是看近年邮市火爆,炒作风起,能投机赚钱了,都跑来趁机炒作罢了,其实,哪里懂得什么集邮文化呀?阿拉和他们不一样,阿拉家祖孙三代,一脉相承,在集邮行里玩了近百年啦。阿拉爷爷就好集邮,他集了好多晚清民国的邮品;家父也好这一行,到阿拉已是第三代哩,可惜阿拉的几个孩子不成器,做不了正事,难继家学,阿拉劝说也劝不动,看看实在不行了,前些年这里成立了邮品市场,阿拉就来买了个摊位,想把家里祖传的邮品,找下好的下家……”
“生意还行吗?”昌乐问。
老先生见问,连连摇头,叹气道,“提不得,提不得哎,骡子卖了个驴价钱。阿拉卖的那些邮品,现在看来,都算是珍品了,可那会儿是个什么冀,几块钱,几十块钱的,能卖个上百块,就偷着乐啦,现在侬再看看,都涨到几千几万哩。等阿拉把家里祖传的邮品差不多卖光了,那些东西却像火借风势,直往上蹿呢。阿拉心痛呀,还剩下几本邮册没卖,就收起来放回家里,眼下只玩些近年的东西,赚个小钱,图个乐趣罢了。”
听老摊主说家中还存有几本民国时期的珍品,昌乐来了精神,脱口问道,“不知老先生家传那些邮品,是否还想出手?”
老摊主听罢,略显有些为难,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忽然抬头说道,“也罢,儿孙不肖,终归是留不住的,倒不如趁阿拉在世,替它们找个好人家,只是不知甄先生这回打算吃多少?”
“那要看看货色再说,要是真像老先生说的那样,是民国的珍品,价格合适,全吃进,也未尝不可。”
见甄警官说话,口气这么大,老摊主心里痒痒,脸上却装着平静,故作淡定地问了一句,“刚才听甄先生说,要买邮票送人,是怎么回事呀?现在社会上传言,送礼都是讲究黄白之类硬东西,却没听说送邮品的。”
昌乐见老先生说话直白,故作慌张,将食指按到嘴唇上,示意老摊主小声点。待老摊主停了话头,才把椅子向前挪了挪,靠近老先生的耳边,低声叹息道,“咳,现今这社会风气,坏得狠呢,官场上混,离了钱,寸步难行啊。这不,阿拉一个兄弟,在所长的位置上,干了快二十年了,工作相当出色,人也本分,不肯走旁门左道,可就是提不上去,多少次提拔的机会,考核也没说的,最后都不了了之。咋回事?钱不到位呗。时下官场有句顺口溜:不跑不送,撤职不用;只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要是个俊妞,倒也罢了,送领导上床,什么都好说,直线上升,那叫个‘日后提拔’,听说了没有?要不然,除了钱,没得谈,那叫什么?叫‘提钱进步’,没听说吧?阿拉这兄弟,幸亏这些年工作成绩不错,没撤职,已算幸运了。眼看年龄快过了,眼下又有个机会,局里的一个副局长退了,出了缺儿,他想补这个缺儿。想想前几次错失了机会,这回,他总算醒过腔儿来,也打算送一送,可他又偏偏是个死要面子的主儿,觉着直截了当地往人家里送钱,磨不开面子,探听到局长爱集邮,他就想变个法儿,买点邮品,给局长送去。他也不懂邮品行里的事情,这不,听说阿拉懂得一点,就托阿拉来办这事。有什么办法,谁让是哥们啦?”
“他要送多少?”老摊主叮着问。
“现在官场上,行情差不多是明码标价的,公安系统的行情,大致是这样的:派出所所长,是二十万;副局长,四十万;局长一百万。他要补的是副局长,三十多万差不离了。”甄警官掰着手指算计着。
“阿拉家里的那两本邮册就够了。”遇到好的买主,老先生喜出望外,上赶子兜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