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个解梦的老太太掏出一枚硬币放到桌上,心满意足的离开,徐半仙抓起那枚硬币揣进兜怀里,这才舒心地吁了口气,面带得意地倚靠在椅子上,仿佛一个卸了妆的演员。甄永信看得入迷,不觉已是日近西山。
“你想算什么?先生。”徐半仙倚在椅子上问。
“不算什么,只想随便看看。”甄永信有些慌乱 ,“挺有意思的。我看先生铁齿铜牙,满腹玄机,绝非浪得虚名。”
徐半仙听了,心里挺舒坦,嘴里却客套,说,“咳,什么大不了的,江湖勾当而已。”徐半仙听得这人出言不俗,再端详一下他的相貌,就来了兴趣,眯缝着眼睛问:“敢问贵庚几何?”甄永信一一具实报上。徐半仙记下,伸出鸡爪子,用拇指在四个指肚儿上掐着,不到半个时辰,就故作惊愕地感叹道,“原来先生出身殷实之家。”
“咳,那是从前的事啦。”甄永信嘴上不屑地感叹,心里却着实惊诧不少,体验到徐半仙的厉害,居然一口说出他的身世。徐半仙瞟了甄永信一眼,接着掐算,“先生应是六岁半起运,起运之前该是家道殷实吧?”甄永信点点头,徐半仙接着往下掐算,“先生十岁前后,四柱中有七煞,不利父母,不知这一道坎儿,先生闯过没有?”
“没闯过,”甄永信哀叹道,“十二岁那年,家父见背,家慈是前年老的。”
“唔,”徐半仙往下掐算,“二十岁那年,命现正官,文曲星照顶,该行大运,对吧?”
“不对”甄永信说,“我是十八岁那年中的秀才,二十岁那年正是家道艰难。”
徐半仙眼里闪过一丝惊异,鸡爪一样的手在半空悬了片刻,而后重新掐算起来,一会儿之后,才如释重负,“这么说,你把八字儿记错了,你不是酉时生人,而是应该在亥时,你看,丁酉相克,顶相生,要是亥时生人,正好是十八岁那年命现正官,文曲星照顶。”
“可能是弄错了,光听我妈说我是三更天生的。”
徐半仙接着掐算,这次用的时间比前边用的时间稍微长一些,他似乎在为同一件事反复掐算了几次,最终还是不敢肯定,在经过多次掐算,得出的始终是一个结论后,脸色就变得难看了,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持续了挺长时间,才紧张葸葸地说,“当心!”他说“今年对你流年不利,四柱中又现七煞,在劫难逃,要是防范得当,兴许会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
“对啊,”甄永信的惊叫声,吓了徐半仙一跳,那只正在掐算状态的鸡爪子,一下子被甄永信攥到手里,握紧后使劲儿地抖动,激动得泪水直在眼圈里打转儿,“你太神了!”接着就把这一年的遭遇,从头到尾一股脑儿地告诉了徐半仙。
“噢,原来是甄家大少爷,我说呢。”得知甄永信的身世,徐半仙表情就平静了许多,站起来一边收摊儿,一边不停地嘟囔,“这就好,这就好。”
可是,当甄永信提出要拜他为师时,他显得为难了,沉吟了半晌,才模棱两可地说,“唉,大户人家的人,学这破玩艺干嘛,没出息。”甄永信不是心血来潮,因为这半下午,他亲眼看见那只鸡爪子已经把五个铜板揣进了怀里。五个铜板,敲是他当劳工一天的工资,这么轻易就赚到手,他就觉得干这个准行,所以,当徐半仙推辞时,他就越发恳切了,徐半仙先是说自己道行不深,收不了徒,再说这碗饭太难吃,年轻人很难端得起这个饭碗,看看甄永信磨磨叽叽不肯罢休的样儿,就搪塞说,“以后再说吧。”
甄永信突然对打卦算命着了迷。回家后大胆地把想法告诉了玻璃花儿眼,玻璃花眼当时就明白了就里,大声训斥,“你个榆木疙瘩,哪有空口白牙拜师的,人家是要看见你的拜师礼呢。”这话刚一出口,她就后了悔,因为丈夫哀怨的眼神里,明白无误地正要表达这种意思。可一想到房子卖掉后,家里分文未进,丈夫得搀又支出一笔不小的开支,前前后后一个月,她已从箱子里摸出十多块大洋,心里的火儿蹭地蹿到脑门儿,重新找到了教训丈夫的感觉,现成的数落,一股脑儿又兜到丈夫头上。遭到拒绝后,痴心的丈夫并不死心,学艺的决心反而更加坚定,暗自发誓,用偷艺的手段,把徐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