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热毛巾敷了脸,就着芍药的手挑着点细盐抹了牙,季浮霜在里屋红木雕花圆桌前落座,静候着蔷薇和丁香布置早膳。
大位大丫鬟各提溜着个攒盒,从堂屋绕过雕花屏风进了里屋,红漆八宝海棠式攒盒打开,丁香垫着帕子从内端出了碗热腾腾的桂圆八宝粥,一盒桂粉糖糕和一盒子鸡油香酥卷,又另有小菜香油嫩笋一碟、五香梅子一碟、炸小银鱼一碟,外加一份卤鸽蛋。
煮的糯糯的甜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做的晶莹剔透的糕点也很讨喜,四碟小菜摆的圆桌满当当的,季浮霜扫视了一番,心中微叹。今早这膳食比昨晚的晚膳不知要好了多少,王府大厨房是惯了会见风使舵的,看来对于她昨晚烧竹林的事,睿王爷季景斋恐怕是捏着鼻子认了。
若想招他厌弃,还得想其他法子啊!她心绪低沉的用了早膳,一碗桂圆八宝粥只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落在蔷薇等人眼中,愈发奇异起来:昨日大厨房送来的清粥小黄瓜郡主尚吃了个干净,今早这丰盛的早点她却只略动了动,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吃不惯府内的膳食,还是持宠而娇呢?
季浮霜吃罢,放下牙筷道:“都撤了吧,点心小菜却是好的,你们且挑了去吃,别白浪费了他们那心。合着厨房说去,今后就按这份例再加一倍送来我吃,大家也好都沾光,享受享受。”
众丫鬟闻言心下暗喜,虽说是主子以下、一等二等丫鬟,吃食上也都是好的,可毕竟不会上心用意到如此精致的份。平日里也只有节庆的日子,酒席备得多了,主子们吃不完赏下来才有的打牙祭,现如今这架势却是日日都有?
蔷薇、丁香、鸠尾等冲季浮霜福了福,便欢欢喜喜的收起攒盒出去了,唯有芍药,收拾完床铺,她踌躇片刻,方走到季浮霜面前道:“郡主,不是奴婢想说些恼人的话,这大厨房却是府内一等一混杂之处。表面上奉承,背地里诋毁那是常有的事,您如今早上不去王妃那儿请安问好,也不去前厅陪着王爷世子用膳,却命人送饭来芙蓉苑,又索要甚多,恐他们背后说嘴呢。”
“爱说便说去,来,给我梳头。”季浮霜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起身坐到梳妆台前。紫檀的梳妆台上,香粉口脂、钗环缎佩琳琅满目,好些都是季浮霜叫不出名的。
芍药挽起她的长发,顺滑柔软的捋在指尖,手中一边梳理,一边道:“郡主头发真好,柔顺黑亮,胜在又十分浓密,真是少见呢。”
季浮霜笑了笑,没有回答。无论前生今世,若不是这幅皮囊过于扎眼,这倒霉事也不会摊上她来。
芍药见她不吭声,神色倒是厌厌的,便抿了抿嘴角,又道:“郡主,既然王爷将奴婢指派给了您,那奴婢自此就是您的人了,您的事原轮不到奴婢来说,但不怕主子厌弃,这府里的忌讳奴婢觉着还是该说给您知道的。”
她说到此处,便停了停,听得季浮霜低声嗯了一句,放才又道:“府里自然是王爷第一,世子第二,您刚进府,也应多和王爷亲近亲近。王爷一年起码有八、九个月不在府里,原本就不容易见到,这大半个月听说不会有战事了,恐会呆的长些,所以一日三餐,能去前厅的也该去,不说讨得欢心,却也别让王爷忘了有您这个女儿啊。”
季浮霜此次却没有做声,脸上也无甚表情,弄得芍药心中惴惴,她想了想还是咬咬牙又道:“除了王爷和世子,王妃却是真正管事的人,家里小到吃穿用度,大到礼仪婚嫁,那都是王妃说了算的,所以您看……”
“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是个好姑娘。”季浮霜打断了她的话。
芍药心下微惊,看来这四郡主是铁了心要守在这芙蓉苑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却不知道这府内诸位哪里会容她如此安稳,睿王妃魏氏背地里的手段,家里上上下下的人其实心中都有数,怕是惹怒了那尊佛,关起门也会有祸事寻上门的。可她此刻却又偏偏不便和郡主说清道明,总没有在刚进门的小主子面前诋毁王妃的理啊。
季浮霜望着铜镜中,芍药那微颦起的眉头,心中微暖。其实她所担忧的她又何尝不知,上辈子住在睿王府的半年时间里,什么鬼魅妖怪她没见过?魏氏也就那点手段罢了,更何况她毕竟是睿王的骨血,不是娶进门来的小妾,只要防住了魏氏暗地里的杀手,魏氏明面上能使出的手段不过是打出府去,断绝关系而已,而这恰是她求之不得的。
正梳理间,蔷薇一打链子进了里屋,冲季浮霜道:“郡主,赶请快些吧,王爷请来的教习娘子已经等在屋外了。”说着便赶上前来帮着芍药搭理季浮霜的梳妆。
季浮霜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教习娘子来了吗?那好戏也该上演了。
收拾停当后,两个丫鬟簇拥着浮霜出了屋,便看见两名三旬左右的妇人恭候在院中。这两名妇人年岁相当,却气质迥异。左首个头稍矮的妇人身着藕色撒花袄、白绫缎的裙子,料子都是上好的,只可惜样式老气横秋。季浮霜知道她便是前任光禄大夫的夫人范氏,豫州城出了名的德妇,年纪轻时才华横溢,在豫州仕女圈中那是头一号的才女,可惜命不好,婚后不久便死了丈夫,如今一心一意的形容枯槁起来。
右边的另一位则与她大相径庭,海棠花的攒花裙,配着条海鼠皮坎肩,身上颜色雍容艳丽,脸上的妆容也极为精致。这人看起来比那范氏更像是官家太太,但季浮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