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塔在早就猜到出现在他眼前的“袭德”是一个精巧至极的机械人偶。
放开手中已经压进袭德脖子中的茶杯碎片,里面的电缆被割断了许多,可这名老教授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一副克制又冷静的神情。
而他之前也一直是这样的表情,即使在诉说关于母神以及蒂塔这两位最容易让他心情激荡的母亲时也是如此。而似乎是为了掩饰这一点,袭德一直以来都在不自觉的做着一些幅度相当大的肢体动作,却在维塔眼中成为了这个机械木偶最大的破绽。
当然,还有一些说不上是破绽,只是稍有违和的地方。譬如他胸前那朵大而漂亮的红花,又比如这个袭德之前为了邀请维塔入座时,是直接让这个茶桌通过某些精巧的零件直接平移到她面前。在此过程中,老教授也至始至终没有离开座椅哪怕一秒钟。
而在袭德被扑倒的当下,第二个显得违和的地方有答案了。他之前坐着的椅子上是六个在高速旋转的齿轮,一边三个,分别连接着袭德的两条大腿肌肉,似乎是在为这个稍显复杂的机械人偶提供活动的能量。
证据就是从椅子上被扑倒的袭德很快便像将死般失去了所有活动的力量,维塔从他身上离开,拍了拍他的脸:“坚持一会儿,你还有用。”
地上的袭德艰难的动了动脖子,无神的双眼调动焦距,重新聚在了维塔身上。
然后,地上的草坪如同舞台的幕布,一个个平方见宽的小方块在齿轮与杠杆的推动下“咔咔咔”的被揭开,翻到地下,换上了一层并不精致,甚至显得有些粗糙的木地板;而远处朦朦胧胧的天空也随着看不见的滑槽滑下,又有几面刷着褪色白灰的墙面悄然升起。
几秒钟前,这里还是一片辽阔的踏青之地,可现在,却已经被这几面墙壁分割成了十数平方,稍微有些拥挤的房间。
不对,或许这里一直是个十数平方的小房间,只是维塔被周遭这些惟妙惟肖的影壁骗过了眼睛。
只有一样东西没有变,就是刚刚“袭德”和维塔一起坐着喝茶的桌子。
“咔嚓,咔嚓”。
零件碰撞作响的声音发出,“袭德”艰难的攀住桌子边沿,将身体拉起,话音从他的胸腔里嗡嗡传出,甚至为了节省残存的能量,他都没有张开自己的嘴唇便冲着维塔低吼:“你……跑不出我的,发条屋的……”
维塔根本没有看袭德一眼。
还是同样的原因,袭德犯了同样的错误:想通过自己的夸张的动作吸引维塔注意力的意图过于明显,以至于完全起了相反的作用。
悄悄拉住自己和艾比间隐形的脐带,维塔先将艾比重新背起,目光在这刚由发条和齿轮推出的房间中来回扫视,想要寻找袭德刚刚拼命想要隐藏起来的东西是什么。
……好像确实少了什么。
背上的艾比又开始皱着眉头不满的梦呓,维塔眼神同样闪过一丝烦躁,却还是马上往房间的一角扑去。
这里少了蒂塔,那个恼人至极的精灵。可在这个情况下,她大概又是维塔的天然盟友,也难怪自己会烦躁。
房间的一角还在发出细密的齿轮沙沙声,这里有几块一米见方的小方片还没有闭合,翻转、依然是那片青青的草原。
维塔咂舌,捏碎怀中相框小门的一角。黑暗涌出一隙,化为了无坚不摧的锋刃的同时,也因为涌出的过少而最大限度的减少了黑暗中的恶意对维塔的影响以及对艾比的负担。
然后,维塔挥手一撩。并没有非常精细用心的去分离这些精巧的方片。如同黑焰燃尽一切,精巧的方片也直接消失了。
露出了下面拼命屏住呼吸,尽量把自己胸前曲线往下缩的精灵蒂塔。
拜维塔所赐,绑住她的金属触手已经被黑暗燎断。蒂塔一把将这些金属扯开,而这也说明刚刚黑暗离她究竟有多么的近。
所以,她弹起来压抑着嗓音抗议:“你知道吗?!你的黑暗刚刚差点杀了我!”
“我故意的,你活着或许能帮我突破这什么发条屋,但死了却能让我很愉快,“维塔也是冷笑:“挺好,看来你命一如既往的大……”
咔嚓咔嚓。
齿轮和杠杆开始运动,维塔毁灭的小方块被新的零件重新填满。破旧的地板翻出,与之前已经构建完成的环境是完全的浑然天成。
环顾四周,这真的成为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民房。维塔他们的所在似乎是个类似于餐厅一样的房间,卧室和客厅分别在餐厅的两侧,蒸汽管道流水的滴答声与外面偶尔的蝉鸣衬托着这里静悄悄。
但很显然,房屋四周的窗户全是假的。捶上去只会感觉自己的手骨生疼。
“哈,”蒂塔的声音回复了往日的娇媚:“聪明的维塔先生,需要我帮您出些主意吗?”
维塔瞥了精灵一眼,蹲下,还是扭开一瓶水撒在地上,却看见水流每时每刻都在扭向一个新的方向。这说明房间的相对位置仍在发条与机械的作用下不断的发生改变。
是怎么改变的?维塔往后退开几步,又拿出一个连上了黑暗的小门,“啪”的甩在地上。
黑暗涌出,飞速侵蚀。陈旧的地板被很快腐蚀出一个空洞,可这时,整个房间都在“嘎嘎”作响。蒂塔聆听片刻,忽然转身就跑,跑出这结构类似于餐厅的房间,往卧室跑去。
维塔一直在观察精灵的反应,知道她绝不是甘心束手就擒的角色。所以她被袭德抓住前一定是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