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醒了,街上又是车水马龙,又是人流如织。
找不到王继森,只能想着如何活下去。
如果回乡,似乎有一个借口,说没找到王继森。可我不甘心,因为贫穷,自尊心变得很重。
在厕所的镜子前,看见自己稚嫩的脸,原来自己无论怎么演,也不像大人的模样。
没来由的自尊心,像一把枪,顶着我的脑袋,不是生存就是死亡,就是不能回故乡。
背着来时的行囊,茫然地走在大街上。
在繁华锦绣的广场,金碧辉煌的大门前,看见红纸黑字写着招聘服务员,咬一咬牙,怯生生说一声:“你们这里还要人吗?”
因为在车上,罗家媳妇说过,女孩子出门,又没什么靠山,也就能做个服务员。
也曾在山上听见别人和奶奶聊过,说种田还不如出去当服务员,又不用文凭,也不用技术,端盘子洗碗,难道比种庄稼还难?
在我心里,要活下去,还要避免被拐被骗,只有做服务员这一条路能安全挣钱。
桌子后面负责招聘的人,看着我,目光很复杂:“身份证看一下。”
我把身份证递过去,招聘的人摇摇头:“小朋友,我们不敢要,招聘未成年,犯法的。”
接过身份证,惊慌失措地逃走。
逃到没人的街角,心乱如麻,想着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偷不抢,不拐不骗,出来打工挣钱,怎么还犯法呢?
出门之前,奶奶说:“子柒,在外面怎么都可以,不好就回家,绝对不能犯法,你要是触犯了国法,奶奶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被彻底吓懵了,犯法的事绝对不能做,那我该怎样活下去?
如果就这样回去,怎么对得起来时的路费,怎么向村里人说?
猛然想起,罗家的媳妇说过,不要说自己才十四岁,就说自己快二十了。
可身份证上印着,出生于一九九零年,我怎么能骗得过别人呢?这是一个纠缠我的问题。
想着要急于解决的问题,把腰杆挺得直直的,希望看上去显得高一些,更像大人。
漫无目的地到处逛。
城市对我来说太过陌生,也非常新奇,五彩缤纷,花花绿绿。
大商场,大超市,大广场;过街天桥,下穿隧道,玻璃幕墙;花坛里群芳争艳,小吃街美食飘香,流行歌曲满城响……所有的一切,都是初见,看着看着,似乎就忘记了自己在流浪。
落夜以后霓虹辉煌,乌泱泱的车流,潮水般的人群。
夜市上热闹非凡,千奇百怪,各种烧烤,各种小吃,一一看一遍,一样不敢尝,一样不敢买。
满城寻遍,最便宜的就是馒头。饿了,买两个馒头,躲在没人的地方,狼吞虎咽,怕被人看见自己落魄的模样,但我并不悲伤。
直到夜市收摊,直到霓虹稀落,又回到公园那张长椅上。它好像天然就是为我而准备的,但白天属于别人,只有到夜很深的时候才属于我。
长椅很硬,也很窄,勉强能容纳我单薄的身躯。它被安放在枝繁叶茂的梅花树下,四只椅脚被牢牢地固定在地下,像是怕人把它搬走。
公园的长椅很多,每条长椅所在的地方景致也各不相同,我偏偏选择了梅花树下的长椅,并不是我偏爱梅花。
这张长椅对面的树丛后是一道墙,墙后是派出所,派出所的院子里有几棵高大的梨树。比起家里老屋前的梨树,它们如我一样单薄,枝头上坠着的梨子发黄,还营养不良似的偏小。
身在异乡,一切都还没有着落,我无心看着梨树,用‘望梅止渴’的方式替代家乡。只是本能地认为,如果夜里遇到危险,派出所里的警察应该可以停供帮助。
小时候生活在大山里,从没见过警察,只在镇里上学时才偶尔看见他们的身影。山里人彼此之间有了矛盾,并不会走三四个小时去镇上请警察,况且警察也不一定能走这么远的山路来。
只要没有发生杀人放火这样的大事,而矛盾又对峙不下,山里人选择请长辈和村长,几乎都能调解。
从课本里,我知道警察是罪犯的天敌、克星,是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的卫士。
虽然我刚从偏远的大山来到繁华都市,可我大概感觉,夜里睡在派出所隔壁,应该比其它地方更安全。
长椅不远处有厕所,每到深夜,它就像长椅一样,属于我的‘私人领地’。在厕所不远处不只是为了上厕所方便,是因为里面有自来水,可以喝,可以洗脸洗澡。
我是一个少女,和所有人一样,天然有爱美之心。当我白天到处闲逛时,看见很多女人们打扮得精致漂亮,更加深了我的爱美之心。
厕所出口处有一面破损的镜子,但足以让我看清自己的模样。我不敢脱了衣服在里面洗澡,尽管深夜已经没有别人,但依然担心万一有人来,所以我把毛巾水龙头下洗湿,然后到女厕所隔间里去擦拭身子。
在大山里,好些天不洗澡,身上也并没有灰尘和异味。我发现城市里更容易让人变得肮脏,空气中每一粒尘埃里都携带着yù_wàng。
已经来到这始终灰蒙蒙的天空下,在进入梦乡之前,我尽可能让自己洁净。
白天逛时,不只是看新奇,我一直在心中盘算,“招聘未成年,犯法的”这句话,是不是就要斩断我挣钱的梦想,是不是该因此打道回府。
我知道,我们村里好些人家的孩子,也只有我这个年纪,就已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