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麦乔在六月底分离,又在七月初重逢,不过我们是在十几年前的六月底分离,又在十几年后的某一个七月在一座城市相见。
他不声不响的来到我所在的城市,在休息日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推开门,看着面前胡子拉碴的大汉,不由得愣了神。虽然还是很熟悉他脸颊的轮廓,但是我却多年未见,却是不敢和他相认。但麦乔没有丝毫犹豫,在我检索记忆的时间里,径自绕开了呆呆地站在门口的我,整个人倒在了我那张破旧的棕色沙发里,点起了一根烟。
我转过身去看这个缩在我沙发中的不速之客,看到那个在黑暗之中闪烁着的明亮红色光点,我逐渐的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想起了在一片黑暗中,两个互相拍了拍肩膀的男孩。
我走过去踹了他一脚,惊得麦乔手中的烟一跳,火星子掉在沙发上,给我烧出来一个洞。我立马就急了,一伸手抓住麦乔的领子,但是我这一百斤刚出头的体重并不足以支持我把他从沙发里拎出来,于是麦乔像没事人一样,吐出一口烟圈后随意的把我的手拍到一边,不过这孙子没控制好力度,我缩回手一看,手背上已经是变得一片通红。
我甩了甩手,没好气的问:“找上门来干嘛,有事快说。”说着话,我悄悄的往后一退,把从沙发到大门的距离给他空了出来。
虽然我不清楚麦乔有没有看明白我的暗示,但是他挥了挥手,微微驱散了空气中缭绕的烟雾,整个人慢慢的从沙发里坐了起来,看上去似乎是认真了起来。
整个人不再瘫在沙发里的麦乔看上去确实是正经了一些,他一直眯着的眼睛看上去也略微的睁开了一点,但是没有精光放出,看上去还是一样的深邃幽暗。
于是我拉过一个板凳坐下,凳子腿跟地面摩擦,放出刺耳的声音。
麦乔手里的红点燃烧到了尽头,他吐完嘴里剩下的最后一口烟,然后开口,跟我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不入流的写手抱着笔记本写完了终章的最后一个句号,在这一章里,主角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锣鼓喧天,唢呐震耳欲聋,洁白的纸钱从天空落下,铺满地面,所有的一切都被安排的恰到好处。这一场葬礼座无虚席,每一个宾客都面带愁容,跟那个从此变成孤身一人的的人维系着相同的感情。
于是这不入流的写手合上了电脑,因为这个自己写出的故事双手环膝,埋下了头。他身边安静的可怕,没有喧天的锣鼓,没有飞舞的纸钱,这不入流的写手背后倚靠着的是一具漆黑的棺材,回荡在空气里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呜咽。
我听了这个故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汗毛倒立,伸伸腿就又想踢他一脚,但是奈何腿短,扑腾了两下也是没踢到。
于是我问他:“你这么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给我讲个鬼故事?”
于是麦乔笑了笑,起身拍拍屁股,一句话不说的从我家里离开。
麦乔的故事讲的稀烂,剧情短到没有展开就已经结束,他也没有营造任何意思恐怖氛围,完全就靠着那一张嘴,还有对我不会暴起伤人的绝对信心,把这个有些无聊的故事讲完。
其实他在说什么我一清二楚,这根本就是这小子的自传,因为没有人替他朱书立传,所以他用一个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概括他这一生,然后再加上一点点的传奇色彩,只是这一点点的文学加工,在我眼里也是稀烂。
不过他也不会把这故事拿出去说给别人听,因为能听懂的,恐怕也只有我一个人。
我跟麦乔的童年都是在一个小镇子上度过,没有别人的插足,没有外界的干扰,一切似乎都有些落后,但是安闲自得,不紧不慢,真正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给人的感觉无比的美好,只是看上去,又似乎是发展停滞不前的样子,与世隔绝,没有什么新鲜活力注入其中。
自成一片天地,这最让长大的人向往的东西那是我们就已经得到,只是没什么人会珍惜,生活在其中的我们无拘无束,放肆生长。大人们忙着工作,没有人会管谁家的孩子又到哪里发了什么疯,在那一个不大的小镇子里,所有的疯狂都被容许,于是没有人管教的孩童们,思想就像是插上了翅膀一样无拘无束,各自坐着各自喜欢的事情。
麦乔是那个孩子王,而且几乎是唯一的孩子王。于是所有的孩子都围着他团团转,如同众星捧月一般,麦乔是天上的月亮,也是整个镇上的孩子们的中心。
只是,变故在一个深夜悄然而至。
不过是一通电话,却是宣判了麦乔父母的死刑。矿山塌了,把麦乔的父亲压在了井底,而他的母亲忍受不了悲痛,气血攻心也没了动静。于是麦乔一夜之间成了一个孤儿,虽然还有爷爷奶奶拉扯着他和他的弟弟妹妹,但麦乔确实是突然间成了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
后来,大家都长大了,一个个的出了镇子,去远方求学,也许有人还记得镇子里开的玩笑,但是没有人对那些过往过于留恋,和外面五光十色的世界比起来,想要淡忘镇子里的事情显得再容易不过,于是我们不带丝毫眷恋的奔赴远方,只留下麦乔一个人在镇子里当他孤独的孩子王。
这是没办法的事,麦乔很早就停了学业,开始下地干活,当尚不懂得什么才是生活的我们奔赴外面的世界追梦时,麦乔已经明白了什么时候应该灌溉,什么时候应该播种,以及各个时节和那一片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