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宇梦许久不登台,技艺虽是有些荒疏,但好在底子好,基本功扎实。洛县隶属南边,上京的皇子们看惯了北派的戏,猛一看安宇梦的戏都颇为新鲜。安宇梦唱念做打俱佳,一场演完,众皇子和女眷皆鼓掌叫好。
皇太子问张易辰道:“九弟,这名伶是哪儿请来的?上京从未见过呀!”
张易辰道:“乃是臣弟王府内的人,名叫安宇梦,并未到外头去抛头露面。”
皇太子更为惊艳,“这雍王府内卧虎藏龙,倒叫本太子好不羡慕,想东宫养的那些伶人,哪有这安宇梦出挑?振轩,你说是也不是?”
皇太子将脸扭向白振轩,白振轩有些尴尬。安宇梦是他的好朋友,早就跳出火坑,不再登台献艺,今日又重开金嗓,定是为了要帮衬阿暖将肃王爷的生辰宴办好之故。想着安宇梦在台上成了取悦众人的工具,他作为安宇梦的好朋友便有些辛酸和于心不忍。
皇太子问他话,他又不好不答,只能局促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肃王瑶卿盯着戏台上的安宇梦看了许久,歪着头对众人道:“嘿,你们觉不觉得这安宇梦有些面善?”
“他是雍王府内的人,十三弟常在府内走动,抬头不见低头见,面善那是自然的。”张易辰道。
瑶卿立即摇头,“九哥,我指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安宇梦在戏台上的一种感觉,像不像从前风靡京城的那个琴官?”
“可是那个深得相爷器重的琴官?”席上已经有人回忆了起来。
其他人却立即会意地笑起来。
“那琴官的确是深得相爷器重啊!”
尔后便是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声。
白振轩如坐针毡,已完全听不得戏台上安宇梦在唱些什么了,只觉浑身都汗涔涔的。
皇子们继续说笑。酒喝得也正酣。
白振轩起身推说身子不舒服,皇太子让他去园子里走走透透气,温鹿鸣要相陪,被他拒绝了。
在一堆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皇子中间,白振轩不过一个小小东宫侍讲。有谁会在意他的开与不开心呢?宴席丝毫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受影响,反倒是酒喝得更欢畅了。
大家都来向瑶卿敬酒,因他是寿星,那酒自是像水一样被人劝着往下灌,也不知是贪杯,还是碍于面子。总之无论谁的敬酒他都来者不拒,举杯就干。
许是酒精上头,喝完了,还要满园子的吆喝:“各位哥哥嫂嫂,你们可要向今晚的寿星我多敬几杯!”
众人自然是起哄的。纷纷向他举杯。
白云暖在远远的女眷宴席上看着豪饮的肃王爷,心想:这人真是引火烧身。
台上的戏又换了一出,但很快唱戏的人就被换下,因为无论是太子,还是其他皇子都愿意听安宇梦的戏,嫌其他人唱得没味道。安宇梦既然今晚已经登台,便索性不卸妆,一场场唱下去。倒是越唱越进入状态。
白振轩悄悄离了人群,在王府里兀自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一湖边水榭。水榭离戏台有些距离。安宇梦的戏音越来越远,显得飘渺而不真切了,戏台的灯火通明也只隐约映出戏台上的人。白振轩怔忡地坐在连着栏杆的木长凳上,愣了一会子,想了一会子,忽而伤心地哭了起来。哭声当然不敢大声。只是极尽隐忍着,实在控制不住了。才呜咽一声。…
水榭里没有灯,只有天上一弯半月。他坐在暗处,正哭得酣畅淋漓,忽听水榭外传来脚步声,继而便是柔柔一个少女的问话声:“是谁在那里哭?”
白振轩一怔,自己已经尽量不出声地哭了,是谁如此耳尖?他从长凳上站起身,但见灯光里闪出一个人影来。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丫鬟,有些面善。白振轩认出来,那是宁医娘身边的小丫鬟小七。
白振轩尴尬地用衣袖揩拭面颊上狼狈的泪痕,“小七,你怎么在这儿?”
小七见白振轩满脸泪痕,双目哭得红肿,不禁愣住。她是心砚借尸还魂的,所以此刻见自家少爷哭成这样,登时柔肠百结。
“少……少爷,你怎么哭了?”小七的目光里满是哀伤与心痛,语气里的浓浓关切令白振轩心头一荡。依稀仿佛,心砚也是这般怯怯弱弱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呼唤他,关心他。
白振轩恍惚了一下,随口便唤道:“心砚……”
小七这一惊非同小可,少爷竟能认出她是心砚么?她眼里立时便有了泪意。
而白振轩却已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定是想心砚想疯了吧,想心砚已经去世多时了。想到心砚死时的惨景,白振轩的心口便蓦地一阵绞痛。他强颜欢笑,道:“小七,你怎么在这儿?难道阿暖也请了你家小姐吗?”
小七眼里的神采登时暗淡下去,她现在从头到脚都是小七,所以少爷怎么可能认出她是心砚呢?而少爷刚才竟然呼唤心砚的名字,想必是他心里依然放不下她吧?想到少爷对自己的情谊,小七心底便是又是酸又是疼,莫可名状。
她答道:“王妃的确请了我家宁医娘。”
“那为何肃王爷的生辰宴席上未见到你家医娘的人影?”
“王妃请我家医娘入王府时并未说是给肃王爷庆生辰,所以我家医娘未准备贺礼,便避在了安品园内。这会子乏了正睡着,王妃说等她忙完生辰的事,再与我家医娘小聚,让我家医娘今夜就宿在王府内。”
白振轩点头,继而便是沉默。
他拿眼打量小七,忽觉这丫头神态举止与心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