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闲不住的,吵吵嚷嚷,比力气,比摔跤。张近泽看到这些,来了兴致,也不看书了,将书放在一边,参与其中。最后是打成一片,也不分什么敌我,一通混战。学起电影里的动作,你一招黑虎掏心,他一招饿虎扑食,我来个兔子蹬鹰……好不热闹。多是胡踢乱打,没有任何章法套路。不过,他们都注意别伤着对方,用劲不要太猛,更不能故意打脸。由于是冬天,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又是在这土质松软的洼地,况且都是在摔摔打打中长起来的农村孩子,根本不用担心受伤,即使有个擦伤或者口鼻流血什么的,也不会伤了伙伴关系,过后,大家还是好伙伴。
张近泽每天乐此不疲地做着这些事情,倒也自由自在,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在这看似充实和快乐的日子里,心中总会在某个时刻升起一种莫名的空虚和迷茫。参军的愿望破灭了,今后该怎么做呢?总不能就这样活下去吧。
这一天,张近泽又一次和几个同伴出了村庄,来到小南河边。这条东西走向的小南河只有六七米宽。仅在小石桥西边不远处,有一小段河道相对较宽,看上去简直就像小南河上鼓起的大肚子,大家习惯上称这段为大肚河。大肚河也是最深的地方,容易形成漩涡。在夏天,河水暴涨的时候,中间水深可达两米半。小南河在夏天很热闹,尤其大肚河这一段,大人和孩子们无论是游泳还是嬉闹都是最佳地段。张庄的土地大多集中在这条小河的两岸,两岸的庄稼以玉米、大豆和地瓜为主,也有一些高粱和水稻。夏天劳作的人们,忙完了活计,就近下到河里洗澡。
小南河虽然不宽,它的两岸却像两条小路,可以走平车和胶车。这是为了便于收庄稼。张近泽等七八个人沿着小南河的堤岸向东走,看到张志贤正背着手悠闲自得的晃悠着,只是他在北岸,张近泽几个人在南岸。紧走几步后,张近泽大声说:“志贤,你在干什么?”张志贤回转身,见是张近泽,咧嘴一笑,说:“我出来放驴,你干什么去?”说罢,用手指了指。在他前面不远处,一头黑驴正在低头努力啃食着岸边的荒草根,偶尔也有一些青绿色耐寒野菜,毛驴吃得津津有味。
张志贤与张近泽是从小一起玩大的铁哥们。还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一天下课后,老师刚走出教室,张志贤跑到张近泽面前就是一巴掌,然后撒腿跑出教室。张近泽坐在第一排靠近门口的地方,他从家里带来的小板凳有一条腿是活动的,随时都会掉下来。莫名的挨了一巴掌后,激怒之下,立刻将那个活动的板凳腿抻出来,小手一挥,板凳腿正中张志贤的小脑袋,鲜血从张志贤的头发上流了出来。为此,气愤的王兰老师将张近泽带到了办公室,在一张白纸上,要求他按下鲜红的手指印,说是记大过一次。这件事吓坏了张近泽,好长时间才渐渐走出被记大过的阴影。他不知道记大过是什么意思,但知道肯定很严重,因为这位漂亮的女老师脸色很严肃,言语很严厉。
张志贤被带到了杨集医院简单包扎了伤口,头上缠着绷带。这事双方的家长也知道了,见面自然说起这事。张志贤的父母并没把这当回事,认为小孩子打闹很正常。私下里双方家长都训斥了几句孩子,要求以后在学校里好好相处,不许胡闹。在小学里,张近泽从此得到一个外号叫“手榴弹”。
后来,他俩成了最好的同学,最好的伙伴。夏天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一起去割草,一起捞鱼摸虾。夜晚也常常躺在一张草席上乘凉,那时候农村人大都习惯将草席子铺在路边乘凉、闲聊、睡觉。到了半夜里,他俩甚至还一起游过河去偷生产队的烧瓜。
“我们几个去剜猪食。”张近泽挥了挥手里的镢头,目光移到前面那头大黑驴身上,嘴里啧啧夸赞。“你家这头驴真好,毛色黑亮,膘肥体壮。”
张志贤听了很是得意,说:“前些天我哥刚去枣庄拉了一车焦炭回来,这头黑驴是走在最前面的领头驴。”
“志良哥膀大腰圆的,再加上这头黑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当然要走在最前头了。”张近泽说了这话,想起老大张远泽,“我哥也去了,他翻到沟里了。”
“远泽哥真是笨蛋一个,”张志贤嘿嘿笑道,“不过,也不能全怪他,他那是第一次去,没经验。”
“这头黑驴让骑吗?我想试一试。”张近泽转移话题,心里痒痒的,想骑一骑这头大黑驴。其他几个伙伴立刻附和起来,个个跃跃欲试。
“它不让生人骑,我骑一会还想把我甩下来。”张志贤狡黠地笑了笑,怕他不信,又肯定地说,“真的是这样。”
“我不信,小气鬼。”张近泽问身边几个人,“你们信吗?”
“那就试试啊,你们都可以试,不怕被甩下来就试吧,”张志贤一脸无辜的样子,似乎还带着挑衅。“不管谁摔伤了不要怪我没提醒。”
“试就试,我就不信治不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