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出现的大山轮廓越来越清晰,这可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看到山啊,一个个精气神更足了,脚下走得更快了。
满山都是翠绿色,几乎都能看到树木了,可就是走不到山脚下。好在花生地越来越多了,村庄里和庄稼地头都能看到花生秧子。说明这里的人基本将花生收完了。来前听别人说山脚下花生更多。张近泽心里着急,只想尽快走到山脚下,可是怎么走就是到不了山下。
“还没走到山下,再不到我就要累死了。”大安有些气馁,无力地说,他的精气神快要被消耗没了。
“望山跑死马。”张近泽听到大安的话,心里忽然明白了书上这句话的意思,脱口而出。他不记得是在哪看到的,当时也没搞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精神一震,心气上来了,鼓舞大伙加油,再坚持一会就到了。“对!坚持最后五分钟,胜利一定属于我们的!”张山泽想起了这句电影台词,笑呵呵地说。几个人同声喊叫这句话,精神抖擞起来了,连蹦带跳地往前奔,遇到沟沟坎坎直接迈过去,有水洼的青草地就脱下球鞋光着脚走。
终于来到了山脚下,山上的马尾松触手可及。大片的花生地出现了,不过,许多地方都被人不知道刨了多少遍。他们选了一处看上去较好的一块地,就开始刨土。此刻,他们已经很饿了,还是先拾了一些花生后,才想吃饭。太阳升起老高,时间该是上午十点左右。
附近有一个水坑,像是流下来的山泉水。他们四个先是过去撩水洗手,再用手捧起喝几口,然后就坐在旁边吃煎饼。终于有花生吃了,自然少不了剥花生吃。在这样的环境下,边吃边望着眼前的大山,一个个心里美滋滋的,早已忘记了走这么远路的辛苦和疲劳。
饭后,他们需要抓紧时间埋头苦干,鞋子也都不穿了,光着脚更舒服。身上出汗了就将衣服脱下来放在地上。直到太阳偏西了,这才收拾东西准备往回赶。走前,他们站在地里看看花生地,看看东面的青山和松树,都有点恋恋不舍。想多刨些花生,可是没时间,必须回去了。想爬到山上去看看,既没时间也没力气了。相互说咱们上山顶上去呀,都说去呀去呀,但是都不动,心里痒痒的想去,又都知道不能去。就这样开始往回走,边走边回头。走到一处来时的水洼地,别人都是脱下鞋子卷起裤腿走过去,小里没有脱鞋就直接走下去了。走到一处露出水面长满青草的土疙瘩处,他将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用手整齐地摆放好,光着脚走开了。张近泽忙问他怎么了,他只是平静地说:“鞋坏了,不要了。”几人这才注意他的那双球鞋,确实是坏的不像样了,可是就这么扔掉了都觉得可惜。看到破旧鞋子安静地躺在青草上,张近泽心里有些难过。几个人默默地继续走路,张近泽注意到小里偷偷回头看了好几次,知道他这是心有不舍啊。他问小里光着脚走路能行吗?还要走四五十里路啊。小里依然微笑着平静地说没事。在此不得不说一下,小里五岁的时候就没了娘,他的左眼有残疾。有人说他的左眼看不见东西,张近泽从来没有问他是不是看不见,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偶尔不经意地看到他的左眼就像瞎子的眼珠子一样,没有黑瞳孔。他在心里很同情小里的不幸。
多年以后,偶尔想起这事,张近泽心里记得最深刻的就是那双鞋子,还有三弟背着的那个大草筐。他会在心里难过和自责。
兄弟俩正说得起劲,张新明从家里出来听见他俩眉飞色舞地说过去的事,插了一句:“你俩吃饱了在这忆苦思甜啊。”兄弟俩嘿嘿傻笑几声。张近泽站起来,没话找话说:“小叔,你吃饭了吗?”
“刚吃过。”张新明应了一声。
接着,张新明笑问:“你俩还记着那年跟我出去拾山芋(即地瓜)的事吗?”
“嘿嘿,记着啊,那次小叔把煎饼分给我俩吃了。”这事张近泽确实没有忘记。四年前的秋天,张新明与几个同龄人一起去拾山芋,近泽和山泽也跟着去了。出了村庄向东走,大约走出五六里地,过了柳沟河后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大片的山芋地。这里的土地属于大辛庄和徐庄,土质很差,种别的庄稼产量很低,比较适宜种山芋,那个年代只要产量高就行。那天张近泽兄弟俩都没带煎饼,张新明把他带的一个煎饼分给他俩吃了。那是新山芋掺和着新玉米磨成的糊糊烙出来的煎饼,很柔软,味道也特别好。这让张近泽记忆深刻。他和老三坚持到下午又饿了,开始啃山芋,好在有一人身上带了洋火,就地刨了个小沟,把山芋搭在沟沿上,收集一些干草枯叶,在底下生火烤山芋,烤得表面焦糊了就把这些山芋统统扒拉进草灰里,上面盖上土,闷一会再刨出来,这样山芋里面就可以熟透了,特别好吃。这是烤山芋的最原始吃法。在烧山芋的过程中,小叔还叫他俩去逮些蚂蚱来放在火里烧着吃。有的蚂蚱很能飞,他俩就满地里追。
所谓的拾山芋,就是外村的生产队将地里的山芋都收完后,土地就空闲下来没人管了,地里多少会有一点遗漏,就为了拾到这点遗漏的山芋,拾荒的人们奋力用四齿的耙子不停地刨。往往需要刨上百下才可能刨出一个山芋。有鸡蛋那么大的,也有拳头那么大的,半截的也有,即使刨出一个山芋根也不会放过,统统放进草筐里。万一幸运地刨出一个大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