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个很奇怪的动物,奕子枫接触到梅娘的眼神,就感到身体里涌出一股深深的孺慕之情,根本压制不住,这让他的眼神从容中多了些复杂。
梅娘心头乱跳,今天大郎的眼神咋有点……一时想不起来怎么形容,她只有在夫人家族里的大少爷眼里看到过,有点玩味且看不透,还有点居高临下的从容,咋形容来着?
对了,那是种贵族的感觉。
大郎怎么也会有这种眼神,没道理的。
记忆被不断的激活,奕子枫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院子,有一种两世为人的感觉。
“大郎这里坐下,奴把你的头发重梳一下,看看你那伤口可重。”梅娘按下心思,大郎伤口要紧。
过去把门口的长凳拉到树下,转身进屋去拿水盆和梳子。
午后的日头已经少了些泼辣,大槐树下荫凉宜人,这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在奕子枫那个世界很难得。
泥坯的院墙顶着一溜的青瓦,碎灰砖砌就的厨房墙缝抹的如同工笔画,厨房门旁有一口小井,青砖井台刷的很干净,对面虽然是泥坯的柴房,窗户上也挂着一块洗的发亮的帘布。
虽然这一切他是有记忆的,但是自己欣赏和那些记忆中印象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既新鲜又像故地重游。
多好的小独栋啊,奕子枫羡慕了,前后院加起来七八间房子,都四、五米的层高,绿化更不用说,柳枣榆槐都是十几年的大树,要是搁后世,离京城二环四十里外的地方,一平怎么得也要好几万吧。
这是多少平方?
梅娘从屋里麻利的端出盆来,干净清雅的小院全部出自她手,奕子枫心中暗暗佩服,明明可以靠颜值,偏偏却要靠能力,这么会操家的女子将来嫁了人,也不知会便宜了哪个牲口?
“大郎看甚呢?还不过来,伤口不能耽误,时间久了会染了风邪!”梅娘的声音满是温柔的味道,跟先前追杀杨小二时判若两人。
走过来一把牵起他的手,拽过去按在凳子上,然后端着盆向井沿走去。
如果是他老妈这么做,奕子枫觉得理所当然,梅娘这样做,让他心里没由来的嗵了一跳。
梅娘身上并没有因岁月而留下痕迹,白皙的面孔是江南女子那般清秀明丽,若不是奕子枫记忆里知道她实际年龄,会以为她不过双十年华,一双素手摇动井边那个精致的轱辘,隐然有种风姿卓越的感觉。
心跳又不争气的加剧两下。
我去!咋会这样,她可是这个身体名义上的长辈啊。
随即想到两人其实年龄相当,他在那个世界也不是初哥,大学时还跟一个女友同居过,这种异性萌动实属正常,没反应才是异常。
要谨慎!这个身体是梅娘一手带大的,任何反常的举动都会引起怀疑,封建迷信社会里所有让周边不理解的行为都是取死之道。
欧洲人因为哥白尼日心说让他在烈火中永生,不能让大宋人发现自己来历诡异最后在乱棍下往生,顿时灵台清明了。
梅娘摇着用布包住的把手,转动轱辘很快提了一桶水上来,熟练的拎着木桶把水倒进盆中,随手把轱辘支架上的一个斜块翻转过来,卡住轱辘边上的一个缺口,轱辘便定住了,空桶刚好悬在井口。
她把盆端起,还没有转身,发现奕子枫蹲在身边锁着眉头盯着轱辘。
“这个轱辘好精致。”奕子枫自言自语一声,换了个角度研究那个轱辘。
“大郎离井口远些!”明知道自家的井口没有危险,梅娘还是下意识提醒一句,这孩子发什么癔症?天天见的一个轱辘有啥好看的,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此物的那些邻居,
想起几个邻居第一次见到自家轱辘时的惊讶表情,心里又有些骄傲,老爷在世的时候真是惊才绝艳,无论是诗词文章还是术算格物,无一精于常人,若不是后来发生的事让他颓废了,大郎如今妥妥的一个小衙内,没见他教的两个学生年纪轻轻就已中举吗?
奕子枫蹲下来盯着那轱辘,他的记忆中还真的没有什么印象,可能这个身体从来不接触它。
卡住轱辘边缺口的是个木质的斜块,三十度的尖角和轱辘缺口的形状卡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棘爪的结构,一根铁钉从中穿过钉在支架上当中心轴。
有点意思。
落桶的时候把斜块抬起来翻过去,桶靠着自重带着轱辘转动,就能落入井中,桶的一边还镶了块石片,这样桶入水后能自动倾斜沉入水里,就不需要摇桶了。
水满提上来后倒掉后,斜块再翻过来卡住,桶便悬空定住了……
谁说古人笨的?你看井沿会有脚上的泥土,这样悬空既不碰井沿,又能挡住一些灰尘或落叶掉入井中,这构思很细腻。
奕子枫是公司的新一代技术主咖,他惊讶的却不是这个细节。
他看到水桶的位置稍稍高于井口,桶径略小于井口,桶身比桶径长出三分之一样子……这比例,小孩即使失足踏上,那桶倾斜后会立刻卡住井口,上面又被井绳系着,绝不会掉下去。
这口井,想自杀都得费一番手脚,在后世他也没见过这样的设计,何况在大宋。
哪位大神想出来的?一时间有点出神了。
“唉,老爷就是个细心的,你小时候调皮,他怕你掉下去,就亲手做了这个轱辘,还真挡住你好几次……”梅娘回忆道。
这个轱辘勾起了她好多的回忆,说话时神色多了些迷蒙。
奕子枫转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