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夜色浓得化不开,屋内孤灯也显得单薄。
视线里的人,似拢上了一层黑雾,眉眼明明很熟悉,却有点瞧不真确。
薛湄去匈奴之前,跟萧靖承吵过一次,而后问题被他们俩搁置了,他们并没有解决那次的争吵。
又因为薛湄现在的情况,两个人在一起,最多是拥抱、轻吻,隔阂一直都在,只是薛湄有点摸不透。
薛湄没有跟某个人谈过感情。
在她生活的年代,离婚率高得吓人,一生不结三五次婚都显得很老土、落伍。
人与人之间的快节奏,让他们习惯了一顿美味晚餐、一瓶好酒之后,寻个舒服温馨的酒店,度过愉快的几天假期。
然后分开,投入彼此的工作。
机甲与地面装甲车的高速,让城市、星球之间的距离变得很短。
速度越快,一切都像是快速消费,没人会慢下来,与某个人打磨一段感情。
真正长久的感情,反而是工作伙伴。
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往往比伴侣还要长。
薛湄的老大开玩笑说,他们俩度过了两个七年之痒,都快成老夫老妻了。
对于慢腾腾的相处,薛湄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一股脑儿对萧靖承很好,把他放在心上,很疼爱他,好东西总是下意识想到他。
但是,不对劲……哪里不对,她早已察觉到了;而萧靖承跟她吵架那次,她意识到,他其实不傻,也知道两个人之间那点不协调。
萧靖承在这样暗淡的光线里,凝视薛湄:“湄儿,我待你如何,你心里可清楚么?”
薛湄:“自然。”
“自然……”萧靖承重复了这个词,然后淡淡笑了,虽然他眼睛里毫无笑意,“我们彼此坦诚,知晓对方的秘密,所以我们俩最是亲密无间。
对吗?”
薛湄:“……”这的确是她想说的话。
这还不够吗?
“你想起我的时候,想到的是什么?”
萧靖承又问她。
薛湄:“你想说什么?”
“……你想起我的时候,和你想起阿丑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薛湄耳边嗡了下。
“你一直说想跟我睡,就是因为你已经看透了,你对我总缺少点什么,想要靠睡一次来弥补。”
萧靖承道。
薛湄的掌心,倏然有点汗意。
她想要反驳,可话到了嘴边,似千斤重,她不知从何反驳起。
萧靖承在她长久的沉默里,又俯身抱住了她。
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他低声道:“在你眼里,我仍是那只猫,这不是我想要的。
你之所以无法转变过来,是因为你自负。
我身上的优点,你其实看不上。
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都像是老古董,陈旧而单调,没有让你心生仰慕的本事。”
他在那次的争吵里,突然就想通了这点。
他是皇子,是白崖镇的主帅,可在薛湄面前,他其实是个魅力不够的男人。
他身上拥有的东西,她都不太欣赏。
她眼里,瑞王什么都好,因为他曾经是她的猫。
属于她,才样样都好。
萧靖承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权势欲,但不代表他不会。
让薛湄走,是因为梁国会有一场政变,危险重重。
萧靖承要抓住他想要的。
至少,以后谁想囚禁薛湄的时候,都要看看他的脸色。
他要让薛湄尊重他,知道他的能耐。
他不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离开一段时间,他可以放心大胆做很多事,不用顾忌她。
萧靖承也想试试,自己在战场上磨砺的那些本事,能否收拾这满京城的牛鬼蛇神。
如果做不到,就趁早死了心。
到时候,被薛湄放在“男宠”的位置上,也只能忍着。
“……我没有这么说过。”
薛湄试图挣扎。
窗外不知何时,骄阳从地平线升起,露出的鱼肚白,照亮了窗牖。
她苍白的言语,就像那盏烛火,在强光之下显得暗淡而凄惨。
“我想,你说得对。”
薛湄突然放松了肩膀,“萧靖承,其实我对你,除了想跟你睡一觉,没有更多的期待。
你能做的,我也可以。
我觉得你什么都好,因为你是我的阿丑,仅此而已。”
萧靖承的手指轻轻攥起。
“那我走了的话,事情变解决了吗?”
薛湄又问他,“你的意思是,咱们算是分手了,这是你想要的吗?”
“分手?”
“就是不在维持这种彼此不满意的关系,重新变成两个陌生人,一切从头开始。”
薛湄道。
萧靖承想了想,点点头:“对,这是我想要的。”
薛湄:“……”被分手的成阳郡主有点懵了。
所以,她是被一只猫给甩了?
他是不是欠收拾?
“我们从头开始。”
萧靖承道,“若可以,我们便成亲;若不可,我们就是陌生人。”
薛湄:“……”“我曾经非常害怕,害怕你想走,从我眼前消失,甚至从这个世上消失。”
萧靖承苦笑了下,“怯懦是我的一桩罪。”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萧靖承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了下:“天亮了,你早点出发吧。
等我半年,我会去楚国找你。”
薛湄突然神秘一笑:“也许你找不到我。”
萧靖承:“……你身边的人,都是我的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