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希看着信封上清秀的字体,惊讶道:“现在的学生都这么早熟?”
傅松看了她一眼,问:“你就不生气?”
梁希好笑道:“一个黄毛小丫头情窦初开,多正常的事儿,我生哪门子气。”
傅松笑道:“你挺有经验的嘛,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以前也这么干过。”
梁希啐了他一口,没好气道:“我上学那会儿,老师都是些糟老头子,我才看不上呢。”
傅松:“……。”
第二天上午,傅松准时来到校长办公室。
看到沈校长面色憔悴,眼神也没了往日的神采,傅松心里只是波动了一下,然后就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沉默了一会儿,沈校长说:“今天叫你过来本来是想打消你念头的,不过……,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铁了心要辞职的。”
傅松笑了笑没说话。
沈校长拿起钢笔,在他的辞职书上签了字,然后递给他:“你去办手续吧。”
傅松接过辞职书,迟疑了一下,说:“沈校长,谢谢!”
见沈校长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傅松转身走到门口,轻轻地关上门。
“老傅,真要辞职啊?”葛寿文背靠着墙问了一句。
傅松这才注意到他,抖了抖辞职书说:“沈校长刚签了名,已经尘埃落定,老子自由了。”
“老傅,一起走走吧。”葛寿文给他使了个眼色。
傅松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啥药,追上他一起下了楼。
在校园里走了一会儿,葛寿文突然说:“老傅,我也要走了。”
傅松愣了一下,问:“走?去哪?”
葛寿文平静地说:“苏联。”
傅松瞪圆了眼睛,惊疑不定道:“你去苏联干什么?”
葛寿文满嘴苦涩道:“沈校长马上要退休了,前两天他托朋友安排我去莫斯科使馆做翻译。”
“做翻译?你会俄语?”对于沈校长即将退休,傅松一点都不意外,但葛寿文去莫斯科做翻译,这实在太难以置信了。
“这不是废话么!我在大学里学的可是俄语,这些年也没扔下。”
傅松心里一动,问:“去几年?”
葛寿文摇头说:“不知道,反正短期内不会回来了。”
“什么时候走?”
“下周六,后天我回首都,直接从那走。”
傅松想了想说:“正好我去首都开课题总结会,到时候我去送你。”
葛寿文笑道:“行,到了首都我请你喝酒。”
“对了,你走了,养猪场怎么办?”傅松在养猪场上倾注了不少心血,本来非常看好葛寿文接他的班,有了这层关系,饲料厂就可以和沐大养猪场强强联合,但现在葛寿文也要离开,一下子打乱了他的计划。
看到葛寿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傅松不禁皱起了眉头,“老葛,你不会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吧?”
葛寿文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你不知道吧,在你被免去养猪场代厂长的同时,我也被一撸到底。现在养猪场的厂长是邢副校长的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两天养猪场的火不小啊。”
傅松沉默不语,邢副校长是沐大的常务副校长,主管人事工作,并联系产业工作,养猪场的人事安排正好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如果沈校长没有失势,邢副校长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随便插手养猪场,但现在沈校长要退休了,他马上翻脸不认人,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迫不及待地把手伸进了养猪场。
邢副校长是坐地户,是沐大土著派的代表人物,跟沈校长为首的外来派明争暗斗,但一直落于下风。
因为傅松是土生土长的沐城人,天然的土著派,本应该投入到土著派阵营,但却跟沈校长走得很近,所以邢傅校长曾经多次找傅松谈话,亲自拉拢过他,只是都被他敷衍过去了。
傅松心里非常清楚,接二连三地拒绝邢傅校长的“好意”,必然会引起他的不满,只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沈校长的人,所以没人敢动他。
想到这里,傅松跟葛寿文一个表情,脸色发苦道:“老葛,我幸亏辞职了。”
两个难兄难弟,相对无言,只有苦笑。
有了沈校长的签字,辞职手续就再也没人卡着了,从人事处出来,傅松意识到,他成了自由人,但也成了没娘的孩子,以后的路,都要靠自己走了。
葛寿文走的时候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手里提着行李包,里面只有几件衣服和傅松送给他的书。
火车来了,站台上的人群像是滴入凉水的滚油,一下子沸腾起来。
过去每次从学校返回首都,他陪着沈校长住的是软卧包厢,有专门的服务人员,热水二十四小时供应,到了饭点马上能吃到热气腾腾的饭菜。
而现在,他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有好几次甚至双脚都离地了,他只能一手抱着行李,一手扶着眼睛,随波逐流。
火车缓缓地离开站台,然后行驶在萧瑟的旷野上,一颗颗白杨树飞快地向后退去,远处的村落上空弥漫着淡淡的炊烟,青色的太阳发出暗灰色的光芒。
看着看着,葛寿文感觉眼睛有点酸,有点湿,紧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感觉很委屈,委屈得想放声大哭,但他并不怨沈校长,他也没资格怨,没有沈校长,他葛寿文现在或许蹲在哪个山沟沟里,面朝黄土背朝天,或许还娶了一个农村婆娘,生了一堆孩子。
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