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河村依水而兴,没几步就到了河边,初春早上的气温有点低,河面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几个妇女在石桥下洗衣服,看到傅松小两口牵着手走过来,李富春老婆扯着大嗓门道:“傅老三,以前我就纳闷呢,你一个大学生快三十了怎么还不结婚,拖了这么多年,原来是为了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
傅松谦虚道:“运气好,运气好,婶,嫂子,你们忙着,我俩旁边转转。”
“哎,当心着点。”
过了石板桥,一辆牛车迎面缓缓地驶过来,赶车的人从车辕上跳下来,双手抓着鞭子,有些局促道:“傅松,挺长时间不见了。”
“啊,是啊,是挺长时间没见。这是上哪去了?”傅松认得来人好像是小时候的玩伴,但就是叫不上名字来。
“攒了一冬的粪,让我送地里去了。”那人用鞭子往西指了指,那边是一片山坡地,学大寨的时候生产队组织人手在山坡上开垦了近百亩梯田。
“哦……”,傅松感觉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他满是风霜的脸,没话找话问:“去年收成咋样?”
“旱地浇不上水,只能种点玉米,去年六亩地总共收了不到4000斤,交了公粮和提留也买不了几个钱。好在我还有三亩水浇地,能种点麦子当口粮。那个,那个啥,你忙,我先回了。”
那人赶着牛车上了石板桥,跟桥下洗衣服的妇女打招呼,傅松听到有人喊他“二腚”,终于想起他的大名叫纪鹏,家里排行老二,小名叫二腚。
尽管傅松的小名也不怎么好听,但跟“二腚”比起来还是强不少,所以小时候经常揪着“二腚”这个名字臊纪鹏。
目送着牛车远去,傅松对梁希苦笑道:“知道谁吗?”
梁希摇摇头道:“我哪知道。”
傅松道:“我小时候的玩伴,光屁股一起长大的。”
梁希纳闷道:“那怎么这么生分?”
“是吧,我也觉得生分了,刚才浑身不自在,想亲近却亲近不起来。想当年,我,老六,他,还有好几个年纪差不多大的,整天混在一起。后来我和老六上了高中,平时见得少,关系就慢慢淡了。呵呵,现在除了老六,其他人的模样都记不清了。这还是一个村的,那些小学、初中的同学,估计见面都不认识。”
梁希白了他一眼道:“你运气好,考出了这个小山村,否则你也会天没亮就赶着牛车去田里送粪。我也一样,如果没考上大学,我现在估计已经在插队的地方结婚生子了,一年洗不了几回澡,天天灰头土脸的,浑身都是汗臭味儿。”
傅松被她逗乐了,说:“这样的你我可不要啊,嫌弃你!”
“我还看不上你呢!”梁希捶了他一下,然后轻轻一叹,“有时候觉得人的命运就是这么奇妙,比如你我,过去的二十多年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明天就要结婚了,我还有了你的孩子。认识你以前,我都不会说脏话,现在骂人的话我跟你学了一箩筐……。”
“好了好了,我就随口感慨一下,你倒好,扯哪去了。”傅松连忙打断道,找个女文青当媳妇儿也是挺无奈的。
回到家正好赶上开饭,帮忙的人不少,杨春国烧了一锅白菜豆腐炖猪血,主食是面条。
舀了一大勺菜浇在面条上,稀里哗啦吃了两口,傅松对杨巧兰道:“娘,刚才碰到村西头的二腚,好几年没见了,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他结婚了吗?”
不提结婚还好,一提结婚杨巧兰就来气,“怎么没结婚?我还吃过他的喜酒呢!人家二腚跟你一般大,大闺女都快上小学了!以前让你抓紧你不抓紧……。”
说到这,杨巧兰突然意识到好像说错话了,连忙住了嘴,不自在地看了梁希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不由得松了口气,恶狠狠地瞪了傅松一眼,道:“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听你的意思,二腚还不止一个孩子?”
女人天生八卦,杨巧兰自然不免俗,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放下碗筷,唾沫横飞道:“闺女都有两个了,现在他媳妇儿又怀上一个,二腚他爹见人就说,这次肯定是个大孙子!其实要我说啊,生男生女都一样,我就喜欢闺女!”
杨春国插话道:“七嫂子,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当然有底气说生男生女都一样。”
三姐傅秋撇撇嘴道:“这话谁信?反正我不信!”
被杨春国给呛了,杨巧兰还能忍,但被自个儿闺女呛了,而且还是被自己最“喜欢”的二闺女给呛了,这绝对忍不了。
抄起筷子给傅秋脑袋上来了一下,“怎么我这个当娘的亏待你了?你个没良心的!”
老娘脸皮也真够厚的,说这话都不脸红?六个儿女中,您老人家最亏待的就是这个二闺女!
看在明天结婚的份上,傅松也就懒得开口了,让她们娘俩闹去吧,反正二姐也不是善茬,尤其这几年日子越过越好,腰杆子也越来越硬。
不出所料,傅秋一边吃饭一边跟杨巧兰拌嘴,杨巧兰说一句,她能顶上三句,最后还是三姐夫看不下去了,才把她给劝住。
饭后回到屋里,没了旁人,梁希再也忍不住了,趴在炕上咯咯笑起来。
傅松自然知道她笑什么,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有啥好笑的,我就不信你不跟你妈吵架拌嘴。”
梁希一边笑一边道:“不是,我跟我妈也吵架,不过我吵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