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分明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子噌骂。回头查看,街道上行人匆匆,文人骚客结伴而行,从他身旁穿梭而过。少有关注他者,不由嘀咕道:“怪事,难道幻听了?”
今夜是落凤梧难得一遇的选魁之日,落凤梧选花魁与其它青楼又有不同之处,今日落凤梧只招待有功名之士,不迎商贾。但凡有入帖进的了楼门的人都可以参与花魁的选拔,最后有所支持的女子成功夺魁,就会在一众支持者中选一位文采出众的才子共度良宵以为chū_yè。这一天哪怕你囊中羞涩只要文采fēng_liú依然有机会拔得头筹一亲芳泽。所以不到傍晚已经有慕名而来的文人才子齐聚楼前厅内。这些人许多都是往日不舍得银钱的家境不善者。
倒让今夜的落凤梧少了烟花气,多了几分高雅的书香气。
他正在愣神纳闷之际,林行道已经在一群书生文人注视的目光中从楼里迎了出来。
“不想顾兄早来许多,未曾候迎实在不该呀。”林行道对顾晨越发客气,他就越发地觉得不自在。只这么一瞬间就有许多文人注视着他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消息不灵通者问道:“这人是谁呀?怎让林公子亲自相迎?”
“这你都不知道?顾晨顾太史呀。前阵子舌战群儒,三败颜老的就是。据说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是文采斐然,一赋一诗已有大宗师风范。”
“真的假的,那今日一亲芳泽岂不是没我的份了?”
“本来也没你的事……”
“没我的还能有你的不成?”
“我不过是来看热闹热闹。”
“好啦,你们二位别吵了,花魁没戏,二枝三叶我等也可争上一争不是?”
“是极是极……饮酒饮酒……”
楼下书生三五成群结伴而聚,等他们都进了阁楼中,一个人影才从路旁一棵梧桐树后走了出来,正是从梅阁偷溜出来的女子,此刻她已经换了一副打扮,摇身一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fēng_liú公子哥,也学着那些文人不管天冷不冷,纸扇一开微微扇动。
刚刚那声“登徒子!”其实就是她在顾晨身后说的。来之前她还满怀希翼,以为这里是一副别样高雅之地,没想到竟然是一座青楼楚馆心中恶心之时,正好顾晨又在楼前摇头晃脑地吟诗一副沉迷的神色,就气不打一处来,嘴快骂了一句。此刻见到越来越多的文人结伴进入青楼之中,她更是嫌弃道:“果然这些读书人都不是好东西。”正准备拂袖离去。
落凤梧在门外迎客的姑娘眼尖,一眼就瞧见他这独自站在楼边徘徊的公子,还以为她是害羞不敢进去,三两个上来就将女子假扮的书生给围住了。
“啊哟,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呢。”
“是呀,公子快些进去吧。一看公子英俊潇洒想必今晚定会有不少姐妹要芳心暗许了。”这些迎客的姑娘见女子假扮的公子面容俊美,上来就齐齐环住她的左右胳膊,竟已经上下齐手吃起豆腐来。
“我……我不是……”女子在家中虽然性格开朗古灵精怪,但哪里遇到过这等阵仗,更别说是这些风尘女子的对手,没两下就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这些姑娘一眼就看出她是个雏,也有手段嬉笑道:“哎呀,公子莫害羞,一看你就是第一次来,没事回头奴家让妈妈给你寻个青倌作伴。”就这么架拥着女子往楼里走去。
顾晨看着桌子上的精巧点心,喝着左右纤手相互帮忙斟递过来的美酒,有些恍惚。虽然不是他第一次来青楼,但第一次他纯粹误入来吃饭的,第二次则是来卖酒的,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享受这青楼女子的服务。真是堕落,
顾晨骨子里还是个正经的现代化四好青年,哪怕对这些禁忌之事充满了好奇,但真的身临其境后又让他局促不安。
不安的来源还有右侧那位正给他削果子的女子,据林行道介绍她唤作咕儿,是落凤梧里的青倌,卖艺不卖身,是仰慕他的文采今日特意自荐来伺候的。
咕儿姑娘柳眉凤眼,略施粉黛,就连青丝也是随意地挽了个盘花拿了根竹枝固定住,唇上是少有的粉白,让她美艳中透出一股楚楚可怜。她不是绝美的女子,但绝对是一个轻易就能让男人生出保护欲的女子。
更为惊叹的是她的声音,开口之下如黄莺,字如珠玉,一声一调轻重缓急恰到好处,听在他人耳中就是莫名的舒服。
林行道将他安置妥当又下楼迎客去了,留他一人面对屋里的几个妙颜美女不知要说些什么,太过安静又觉得尴尬,只好随便寻了个话头问道:“咕儿姑娘是唱曲的?”
“公子好生厉害,奴家未曾说起您就能猜到。”将手中削好的果子递送过去,咕儿的凤目凝光对着顾晨一闪一闪,透着别样意思。
“姑娘这般嗓子若不是唱曲的才叫可惜了。”万事开头难,打开话匣,顾晨就自然了许多,接过果子还能调侃说道:“不知姑娘可否唱上一曲解闷呢?”
“自无不允。”咕儿向一旁奏曲助兴的女子看了眼,后者马上会意,重新拨弄琴弦奏起一首新曲。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琴响曲起,顾晨知道她唱的这是诗经中的风,只不过用调颇为奇怪,字句婉转间隐隐还能听出男生调,初闻不觉如何,就听则细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