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省与夺事,及须商量拜奏事等文案,取太子贤通判。其应补拟官,五品以上,及废置州县、刑法等事,不在判限。”
圣人年事已高,加上经历了丧子之痛,风眩发作,便放权给新太子,命他代为处理国事。
当然,储君尚未登基,不可能掌握太多的权柄,只能裁决尚书省提交上来的公文,罢免、提拔一些五品以下的官员。
见万年县官吏消极懈怠,李贤与郑荣商量之后,打算设立一个新公衙,代表东宫,督办这几桩骇人听闻的杀人凶案。
正所谓举贤不避亲,郑公想推举薛牧担任八品主事,做些誊抄文案之类的琐碎小事。哪怕以后公衙解散,未来女婿也能在吏部档案上留下一笔,积累些资历。
见少詹事不似在开玩笑,薛牧心中颇为意动,虽然子安兄已经答应帮忙了,但这远远比不上自己亲自调查。
“郑公,小子尚未及冠,又无功名在身,如此行事,恐怕要惹来闲言碎语。”薛二郎略显犹豫,既是存着以退为进的心思,也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忧。
谁知郑荣却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笑道:“不碍事,某自然会帮忙打点好一切,薛郎不必担心。”
目睹了全过程的王勃心生感慨,他也是十六岁时入仕为官,当年的意气风发,如今回想起来,只能化为一声叹息,起起落落,蹉跎十年光阴,又回到了沛王身边,一切重新来过。
此时此刻,薛牧无暇顾及其它,斟酌字句道:“那么,此事就拜托郑少尹了。”
“且住,以你我两家之间的关系,不必拘泥于俗礼。”
待郑公说完,薛牧暗道一声不妙,可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应对之策,当务之急还是彻查杀人凶案,给自己和死者一个交代,至于婚事,尽力拖延吧。
察觉到未来女婿情绪有些不对,郑荣以为他是因为第一次见太子,内心惶恐,便出声宽慰道:“殿下容止端雅,待人宽厚,薛郎无需拘束。”
章怀太子李贤?
薛牧微微一愣,旋即回答道:“礼不可废,储君威严不可冒犯,小子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言语之间,满是对太子的敬畏,可他心中却不以为然。
就在几人闲聊时,车队已入皇城,宫中禁卫认识那是东宫仪驾,自然不会阻拦,直接放行了。
“延福门。”
王勃凝视窗外逐渐融入黑暗的宫门,心中百感交集,那个喜爱斗鸡嬉乐的沛王已经成为国之储君,而自己却去官免职,沦为一介布衣。
一念及此,这位儒家狂者心中添了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随着时间推移,护卫在四望车前后的甲士越来越少,薛牧也搞不清具体缘由是什么,大概是涉及到了规矩,毕竟皇宫之内,礼法最甚。
“郑公,到嘉福门了。”
声音从车外传来,郑荣整了整衣冠,而后看向王勃与薛二郎,低声吩咐道:“走吧。”
闻言,王勃率先跃下四望车,恰好瞥见狄怀英正扶住墙壁干呕。于是,他快步上前搀扶,轻声问道:“大理丞,可有不适?”
一路上纵马疾驰,加上夜晚寒气重,身体自然受不住,狄仁杰强撑道:“无碍……”
“郑公,您慢点。”
不远处,薛牧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架势,抬手扶住准备下车的郑荣。
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出于谄媚奉承。
毕竟,他薛二郎既没见过那位郑氏贵女(不知其长相如何),又不贪图权势。但郑少尹帮他谋了个差事,又是长者,确实应该摒弃成见,把态度放谦恭一点。
郑荣老怀甚慰,这种事情本该由侍卫、仆人,或者自家晚辈来做,薛郎肯这样,让他心生感动。
“保唐寺的大德高僧说,道韫是有福之人,如今看来,倒是应验了。”
道韫?
薛二郎愣住了,旋即想到这应该那位姑娘的闺名,他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可误会已深,根本不好解释,索性保持沉默。
见状,郑少尹以为少年郎面薄,便不再多言,只是抚须微笑,并未往其它方面想。
“狄卿,可有大碍?”
“无碍,倒是让少尹见笑了,怀英不善马术……”
“老朽昏聩,未曾考虑周全。”
与薛家二郎第一次见面,无论是他的文采,还是人品,都令郑荣感到满意,一时间,心情大好,待人接物也和蔼了几分。
“郑公言重了,狄某惶恐。”
在两人互相客套时,薛牧抬眸打量起眼前的宫门。
墙砖厚重、门口高大,持戈巡查的虎贲足有百余众,个个刀弓在身,哪怕尚未见到那位东宫之主,仍觉其威不可犯。
“待进去之后,喝杯煎茶暖暖身子,那几桩案件还要劳烦狄卿费心,这时候可不能病倒了。”
“承蒙詹事看重,怀英定竭尽所能,为大唐效犬马之劳。”
待狄仁杰说完,郑少尹点了点头,领着众人朝最后一道宫门走去。
试问东宫之内,谁人不识郑詹事?
当行入门洞时,早有一队戎甲卫士标立于此,眼见四人渐近,带队校尉阔步上前,叉手行礼道:“末将右卫率队正田勇,敢问少詹事,这几人是谁?”
众人皆知这是宫中禁卫职责所在,无法苛责,郑荣凑过去低声耳语了几句,也不知到底说了些什么。
“喏!”
田姓校尉朗声回应,然后快步离去,门外众人则按下心思等待。
又等了半刻,负责通传的侍卫朗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