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二日。
丑时又下雨了,大雨倾盆,如霹雳堂堂主雷傲天所料,寅时就云收雨歇。金国火器厉害又如何,这回还能使出来吗?而且弓弩也怕潮,道路泥泞则难以纵马,仅仅是把战事拖到多雨的夏季,就一举毁了虎豹骑火器、骑射、骑兵冲阵三样优势,这就是“天时”!
梅雨时节也有此利,可惜那时霹雳堂的火药改进还没完成,金军的士气也还没颓丧,以致拖至今日。
金军营寨都移到城南,除了正对南城门那百丈宽做了城池战训练场,其他地方的水田照旧种稻子。春天时,原本城郊的百姓几乎都躲在楚州城里不敢出去,虎豹骑主力撤回淮阴城,留了一队人马,每天在外大喊“一年之计在于春”、“良田不可荒芜”,开始当然没人理会,他们也不气馁,指挥手下那些山东民夫插秧。
绿油油的秧苗插上,就有人忍不住了,先是些老人家三三两两地回家,惊奇地发现,茅草屋都成砖房了,而虎豹骑的军纪,也真如他们宣称的那样,“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反而修桥铺路,把宋国官府该干而没干的事情都包揽下来。
理由很简单——学岳家军。当年完颜宗弼屡败于岳飞,金国上下痛定思痛,就是要在争取民心上下功夫。
半个月后,楚州城郊炊烟处处,鸡犬相闻,虎豹骑那三天两头搞一次的攻城还虎头蛇尾,就跟自家军队分成两拨在演习似的。
宋民得了金军的好处,也说向这样的礼仪之邦、仁义之师宣战是皇帝不对,而当初宋军肯开城门放人回家,主要是为着广布耳目,掌握金军的动态,结果收效良好。
金军搞军民一家亲,经常帮百姓做点小事,彼此熟悉了,交谈多了,虎豹骑防守再严密,小道消息也都传出来了。明耀年初说去襄阳,走后就失踪了,二月初,穆尔哈努队长借向友军通报本地军情的机会,讨了去襄阳的差事,右副元帅接见了他,亲口告诉他——本帅没见过你们统领。明耀当时带了一百亲兵,凭空消失,难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途中出事了。
有的说他是因为心狠手辣遭天谴了,有的说是因为功高震主被皇帝秘密杀了,有的说是因为才高遭忌被别的将军暗算了……但副将楚天舒一口咬定:这些都是宋国奸细散布的谣言,统领什么事都没有,就是躲起来养伤了,他的藏身之处可不能说。士卒们都是闲极无聊吧,乱传,算了,禁酒令解除,轮休的可以喝酒。
三月份,还是没明耀的消息。楚天舒改口:统领这次负伤,自觉武艺方面尚待加强,于是回师门闭关去了,没那么快回来。军民一家亲嘛,青楼姑娘也是民,大家可以前去,别温柔乡里忘却岁月就行。
四月份,依然没消息。楚天舒的口气也不确定起来:统领曾说要回家一趟,也许是他父母心疼儿子,不许他再上战场?我写信去问,大家稍安毋躁。军纪我不管了,别闹得太大让我难做就行。
五月份,有消息了。楚天舒去了趟汴京,回来时多了两千余人,其中三十七人,正是半年前与明耀一起失踪的亲兵。楚天舒拿出一封信给诸队长看:统领他父亲想让他弃武修文,把他关起来读书考科举,他根本没事。新任都元帅任命我代行统领之职,这些箱子是他给我的赏赐,我不要,大家分吧。
在善良好客的百姓的殷勤款待下,每个虎豹骑士卒都兴奋得说我们统领有消息了,嘻嘻,统领叫孔孟伪君子,这回却要把四书五经都背下来,可以想象,他此时一定是趴在桌上,捧着本书,愁眉苦脸、昏昏欲睡。
但扮成百姓的宋国细作都能看出,金兵说这话时眼中凶芒闪烁,提到代统领就肌肉绷紧,分明认定了楚天舒是凶手。
宋军也觉得炮制了三个版本的谣言,枚举所有可能性,果然中了。金兵将失军心,毕将军预言的反攻时机到了。
现在水田里禾苗有三、四尺高,宋军夜里猫着腰从田梗上过,不虞暴露;楚州城墙又修缮过,守城器械充足;士卒们憋了半年气,都等着报仇雪恨,士气如虹……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宋军这边,岂有不胜之理。
楚州城里有几处起火,但因为才下过雨,火势小极,毕再遇都懒得理会了,这肯定是楚天舒怕自己提前袭击,让细作捣乱,摆手让部将陈世雄前去灭火拿人,三千敢死队依然由统领许俊率领,趁着星月无光,赶在黎明前就去袭击金营。什么约好未时去参加婚礼,那时能打完仗,还给那个楚天舒完婚就是。
为了今天,毕某人可是从知道金国愿意和谈起就准备了,费时月余,调集了手头的全部兵力,连临近的庐、和兵力都借调了一半,凑齐十八万大军,将三分之一个楚州都布成口袋。全歼虎豹骑算什么,他这次要以金国这王牌骑兵做饵,围点打援,消磨掉金国东路军的实力,为宋国争那谈判桌上的底气。
金营里灯火辉煌,鼓声喧天。许俊领人摸到金营附近,小心翼翼地找出陷阱标上记号,慢慢爬近。到了望楼下,用弩箭射中望楼上和寨门前的哨兵,随后如豹子般窜起,扑去扶住软倒的哨兵。
不对!扔掉手里套着金兵服色的稻草人,许俊喝道:“跟我冲进去!”抽出刀子,一马当先。
一连挑开几个营帐都是空的,鼓声的来源却是十几只被倒吊起来的羊,蹄子乱蹬,踹在鼓上。马厩那遮雨篷下空荡荡的,金军九千匹马自然全骑走了,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