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的路,飞扬着的落叶里夹杂着泥土香。
雨后的清新,是自然所独有的味道。嗅进鼻子里,整个人都更加清静了。
二狗子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清静,这种发自内心,融于天地的清静。
李北望已经同意了他拜师的事,只等着他从山里回来,就可以举行拜师礼。
日子是张云清这个老道挑的,说是个吉日。
他就走在二狗子的前面,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罗盘,凭着上面的指针,去找那座二龙山。
二狗子很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他知道该怎么走。但看他如此认真,也始终没能说出口。
老道是个不麻烦人的性子,拒绝了村长安排随行的猎户,也拒绝了二狗子自告奋勇的带路。
他在给二狗子带路,用他手上那不大的罗盘。
雨是昨天晚上的时候下的,下的很大,持续的时间却很短。
北方的雨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如同是从远方到来的列车,伴着轰隆轰隆的声音,却只肯在车站停留几分钟。
今儿个清晨的时候,老道就找到了二狗子家里。要带他去做在列车后面追逐的人。
李北望夫妻两个劝了很久也没能劝住,才下过一场大雨,道路泥泞难走,着实不该在这个时候进山的。
老道却很坚持,有些药材就只能在雨后采。雨是自然的恩赐,对世上所有生灵的恩赐。
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种恩赐用到人的身上,将之融入一个人的生命里。
道路确实难走,出村不过三里路,老道的腿上已经全是泥土。二狗子比他还不如,烂泥直接到了上衣,好在穿的是李北望的旧衣裳,弄脏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孩子,吃的这份苦么?”
张云清并没有回头,只是在前面边走边问。
二狗子往右迈了两步,避开一处泥潭,才继续跟着往前走。
“吃得!什么苦,我都吃得!”
“就为了躲何小花?”
二狗子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答,支吾了一会,才道:“我娘昨晚回来说,何小花今天就要从镇里回来了。”
“唉,痴儿、痴儿。”
老道叹了两声,又加快了一丝脚步。三十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走的快一些,日头上中天的时候,也就到了。
“二狗儿,你有大名么?”
二狗子摇摇脑袋,道:“还没起呢,我爹说过了年就给我起大名儿。”
“那你大哥叫什么?你小弟就叫小狗子?”
“我大哥叫李云喜,我小弟现在就叫小狗子,估计以后也是叫李云什么,这是我家的辈分,我这一辈儿的都得这么叫。”
老道停下脚步,又看了看罗盘。
“你家还有字辈呢?怎么排的?”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北云天暮雁归迟、南尘月…月…,月后面是什么我给忘了。”
二狗子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脑袋,自家的字辈居然都没记住。
张云清回头去看他,神情很严肃。
道:“回去之后,要记着去问你爹。字辈是你家祖上传下来的,意味着家族的延续,你将来的子孙无论走到哪里,凭借字辈都能找到自己的根。你却是没法传下去,岂不是把家族的根给断了。”
二狗子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回去就问,一定死死的记在脑子里。”
一老一少,又继续赶路。
路有两种,一种是有尽头的,一种是没尽头的。路的尽头在哪,其实也不过是看一个人的目的在哪。到了目的地,不就是到了头么。
这世上的路,所谓的尽头也大抵就是这样了。
小狗子今天有些无精打采,从早上起来,就蔫儿的厉害。
李赵氏还当他生了病,拿手背去贴他的额头,倒是正常的很,没有一点发热的迹象。
可小狗子就是没有往日的活泼,从睡醒开始,就赖在火炕上,怎么也不肯下来。
你问他是哪里不舒服,他也不说,就抱着枕头,贴墙靠着,静默的让人担心。
李赵氏又小跑着去找在北屋里的李北望,儿子这副样子,当爹的总得想想主意。
李北望正从灶上的铁锅里捞鸡蛋,一共三个,都用笊篱捞出来,倒进事先备好的冷水里降温。
“小狗儿一早上就不吃不喝的,你还有闲心煮鸡蛋!”
李赵氏对自家的男人颇有些不满。
李北望却是恍若未觉,只自顾着把过了冷水的鸡蛋拿到手里,塞给自己婆娘两个。
“多大点儿事啊,我拿个鸡蛋过去哄哄就好了。这两个你吃,补补身子。”
李赵氏又塞回给他一个。道:“给小狗儿俩儿!我有一个就够了。”
“成,我给他送去。”
“快点去儿!小狗儿要是不好,我就找你!”
李北望迈着八字步就出了屋门,拿着鸡蛋去小狗子的东屋。
小狗子又靠到了墙角去,枕头抱的也更紧了些。
李北望拿着两个鸡蛋在手里转圈,故意往前探了探手,让小狗子瞧见。
“小狗儿,快看!爹给你煮了鸡蛋吃!”
小狗子总算有了反应,他咽了口吐沫,然后把脑袋转到墙壁那边去,不去看鸡蛋。
“你不是喜欢吃鸡蛋的嘛,怎么连看也不看了?有什么事情,你和爹说,别自己憋着!”
“我…我…我想二哥了。”
小狗子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来。
李北望明白了,一准儿是早上二狗儿走的时候没和自家弟弟交待清楚,没说过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