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到一处草木密集的地方,便看见苏爷爷的白衣背影,他蹲着,正俯身为一个浑身黑衣的男子探脉,那男子横躺在地上,双眼紧闭,满面血污,发丝上沾满了落叶,衣襟上也是露水涟涟,看来在这树林里已经躲了很长时间。
苏爷爷收回手站起身来,“气息羸弱,只出不进,没救了。”
苏秀水赶忙从箩筐里取出刚采到的一棵艾草,就要往那人嘴边喂,却被苏爷爷阻止了,他说道:“秀水,他胸口中了两剑,全是贯穿伤,不是一般的突发昏迷,艾草没用。”
因这男子穿的是黑衣,故苏爷爷开口之前,我们都没发现他胸前的鲜血,仔细一看,竟真的有两个伤口,破口处皮肉往外翻,呈波浪形,而且还有新鲜的药草痕迹。
我觉得这伤口像是在哪里见过,可当下关头容不得我细想,周围草地上虽然淋淋漓漓有些鲜血,却并不多,便疑道:“苏爷爷,这人被剑刺伤的地方都不是紧要处,他还用了草药止血,按理说不会死这么快啊。”
苏爷爷没有说话,神情凝重地看着那人的脸,他虽然还有一口气,但脸色已像尸体一般灰败,眼眸下泛出一圈青色,青色上布满着斑斑点点的红血丝,嘴角流出来的血黑乎乎的仿佛墨汁……
“这是中毒了吗?”我脱口而出。
苏爷爷凌厉地看我一眼:“不要乱说话。”
我赶忙闭了嘴,苏爷爷那样子好可怕,仿佛我再说一句话他就要吃人似的。
“这是什么人?”八公主受了惊吓,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腕轻声说道,“怎么会在这庆春林里。”
这庆春林可不是一般的郊野树林,这里是皇家圈定的园林,闲时可容老百姓进入,但若是皇家要在这里狩猎或是春游的话,就得四面筑围。
“看他的模样,应该从夜里就在这林子里了。”我说道。
八公主战战兢兢道,“他的伤重成这样,不去找大夫,干嘛躲在这儿呢?”
“有人不让他出去……”苏爷爷喃喃,与其说这话是同我们说的,不如说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八公主的话提醒我了,一个人伤重如此却不找大夫的话,那么只有两个可能,要不就是他走不出这林子了,要不就是去找大夫的下场比伤重而亡的下场还惨……
就像当年倒在巷子里的秦诺,话说回来,这人的伤口和秦诺当年受的剑伤太像了……
我刚觉得茅塞顿开,就有一阵窸窣声从我们身后传来,两个手持长斧的男子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我将惊叫不已的八公主护在身后,飞起一脚来踢中其中一名男子的腹部,他吃痛扔了斧子,我顺手接住,朝另一个已经砍向苏爷爷的男子扔了过去,那人眼见斧子朝他面门飞去,吓得抱头跌窜,斧子砸在他身后的树干上,他却已瞪大眼睛躺在地上抽搐不已,裤裆里全都湿了。
我一惊,这两人怂成这样,看样子都不是什么练武之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在庆春林里动手?”
没尿裤子那位捂着肚子哼哼唧唧道:“我们是……是来抓贼的。”
“抓贼?”我刚开了个口,就听见一记熟悉的女声喊我:“公主?”
只见一个穿着一袭水红色汉服短打扮的女子朝我摆手,走近一看竟是完颜蝶,她穿着简单,绑着裤腿,长发编成细辫垂于肩上,也背着一个小小的箩筐,若不是她浑身上下依然华贵,身后还跟着两个拿伞抱炉的小丫鬟,这身打扮竟与苏秀水有异曲同工之妙。
“完颜蝶?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皱眉,“他们又是怎么回事儿?”
完颜蝶狠狠地骂了那两人一声,“丢人现眼的东西,可知在这儿的是谁吗?你们若伤了她们分毫,死一千次也不足惜。”
那两人可惨了,尿裤子那位更是头也抬不起来,被人搀扶着离开,八公主捂着眼睛不愿意看,凑在我耳边道:“你也太不像个姑娘了,把人家吓得尿裤子……”
我挑挑眉:“他没躲的话,头已经掉了。”
八公主‘啊’地惊呼一声:“你!”
完颜蝶朝她行了礼,说道:“我随父亲上山采药,走得累了,便在前面的凉亭里喝茶歇脚,没想到搁在路边的一篮子草药被人偷了大半,小厮们听见动静追了出去,这才惊动了你们。”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濒死之人的伤口上有新鲜的药草痕迹,竟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想要救自己。
我们来到那人面前,那人已断了气,苏爷爷蹲跪在他身边叹道:“他用了侧柏叶止血,竟还是个懂医理的人。”
八公主和完颜蝶都远远地躲在后面不敢靠近,八公主躲在我身后拽着我的袖子嗫嗫喏喏地说道:“七月,咱们走吧。”
我却看着那人的伤口陷入了沉思,怪不得甫一看见这伤口就觉得熟悉,当年秦诺也受了同样的伤,皮肉外翻呈波浪形,为八贝勒身边的侍卫朱尔的柳叶剑所刺伤,难道这人也是私闯了雅苑?可是八贝勒和八福晋都随驾北上去了,这个时候私闯雅苑有何意义?天底下又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两个被柳叶剑伤了的人都被我撞上了……
“七月,”八公主又拽了拽我,“你呆了?”
我如梦初醒,“我尊贵的公主,一个死人摆在这儿,难不成就这样一走了之?”
“好了好了,”八公主捂着脸,“这种晦气的事情就不要再说,随便叫个人去城里找那些当兵的就好了,你快随我们走吧。”
完颜蝶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