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1月20日,北京苏家的老宅四合院里。

沾了墨水的宣笔在砚台上轻轻点了两下,笔头由白渐黑被墨水浸染,笔尖大方的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行迹行云流水,如高山流水,磅礴有气势。

字如其人。

苏璟言眼睫微垂,不温不火,明明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面前的人却在苏璟言的沉默下,扑通一声跪下,给苏璟言磕了个响头,语气中夹杂着紧张和害怕,喉咙颤抖得说不出一句好话,“苏苏苏少,我我们当真尽力了,电报发了,火车站通通查过了,就是没有查到顾大小姐的消息”

苏璟言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仿佛只是认认真真的在写字,力透纸背,刃下一心是为忍。

他的声音低沉,仿若鼓点敲击,咚——是下沉的声音,跪在书桌前的人随着苏璟言淡风轻的开口,心沉下了湖底,“哦?是吗?”

暧昧不明的语落更让人觉得心惊,不知是对是错,也不知是苏璟言的态度是如何?是否再给他一次机会,留下暧昧不清的一个反问,让他惊出了一背的冷汗。

他将脸深深的埋在青石的地板上,青石地凉,地上的冷似乎能传到他的脸上,他却觉得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似乎会比这个地板更冷。

苏璟言沉默不语,将宣笔放在翡翠玉盘里的水里,瞬间墨水就在清白的水中晕染成一朵黑色的花,倒是很像他最后一次看到顾安然,顾安然肩头的那朵黑色玫瑰花。

跪在地上的人是从前顾家的伙计何惹尘,顾安然是个讲究的人,在她手下的人名字都是她取的,不改姓但改名。

贫苦人家通常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平安长大,所谓,贱名儿好养活。取的名字不是狗蛋,就是二嘎子,左一个狗蛋右一个狗蛋,顾安然那个时候刚接手顾家生意的时候,脑子都被狗蛋这个名字搞乱掉了,于是她想了想问了所有的伙计,愿不愿意让她给他们重新换一个名字。

伙计们自然是求之不得,为了讨好顾家的大小姐他们也确确实实不敢说不愿意。总归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但是代号可以漂亮一点谁不愿意。

顾安然到底是个读书人,给他们取的名字都来自古诗词,比如何惹尘的名字就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何惹尘接管的都是顾家账房一类的事物,人长得精明做事更是利索,是顾安然手下的得力干将,顾安然手下还有一个比较老实的,每次和顾安然说两句话都能脸红的像个番茄,但是实力很强,整理资料的速度特别快。掌管的是顾家各个店面买卖的具体情况叫做周凉好。

名字取自,“欲说还秋,却道天凉好个秋。”

周凉好和何惹尘不一样,何惹尘帮着苏璟言得到了整个顾家之后升官发财,虽然财路来路不正,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顾安然还是可以理解何惹尘的选择的,与其一辈子当个账房先生,倒还真不如跟着苏璟言赌一把,但是有所获取,就有所失去,人生就是如此公平。

在苏璟言的手下到底还是没有在顾安然手下自在。

而周凉好在顾家被苏家吞并了之后,卷了顾家的一大堆的资料立马就跑了,还给了苏璟言出了一个难题,有些店面的情况没有周凉好,就连顾安然都不太清楚里头的情况。

周凉好这个人平常看起来老实,关键的时候从来不会掉链子,有他在顾安然可以省下一半的心,所以顾安然当初其实还是蛮依赖这个“小番茄”的。

清水已经被墨汁彻底晕染成了污水,再也看不清从前的模样了,宣笔的笔头看似洁白,但是滴落的水却依旧是混浊的。

何惹尘跪在地板上,脑子飞快的转动着,灵机一动,何惹尘额头上的汗已经滴湿了地板,他双目贼溜溜的左右瞅瞅,胸口上下起伏,紧张的开口说道,“从前顾家和林家关系很好,最近听说林家的大少爷林谷渝回来了,您说顾大小姐会不会去找林大少爷了?”

苏璟言听到这种可能性,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本来若有若无的压力已经让何惹尘招架不暇,如今苏璟言一下子沉了脸,何惹尘心里叫苦连天,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再顺带抽自己两大耳刮子。

提林家就好了,为什么要提林大少爷?

“林家?”苏璟言沉稳低沉的声音压在了何惹尘的脑袋上,重重的让何惹尘抬不起头,“是上海林家。”

林家和顾家都是黑白通吃的家族,从前林家和顾家都是住在北京的,后来林家的老夫人想念自己的家乡,林赫延是个孝子,为了圆林老夫人的梦,于是举家搬到了上海去。

和顾家的联系慢慢的也就断了。

没有多久,中国开始打战了之后,林家为了自保,又去了美国住了好些年,后来林老夫人身体不行了,举家又回来了。

可谓是一波三折,最后还是选择待在乱世里。

苏璟言骨节分明的手背,关节随着食指轻轻叩击桌面一上一下的,“咚——”

“咚——”

苏璟言仿佛再思考这个事情的可行性,过了许久,苏璟言缓声说道,“查林家。”

“是。”何惹尘仿佛得到了什么特赦权,听到这句话松了一口气,可能是被苏璟言吓得腿软,一时之间竟然站不起来。

颠三倒四的爬了出去。

一个穿着青色长衣袍的男人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翩翩君子,温其如玉。

此人正是苏璟言的心腹温如玉,“少爷,这种背信弃义之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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