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面容冷峻,双眼犹如蒙上了一层冰霜,打量了这宅子几眼,又环顾着这四周的田地。
门里的人打着哈欠,含糊不清的喊着:“谁啊,谁呀?这大晚上的!”
动静越来越近,门栓哐哐当当的卸下后,从里面拉开了门。
开门的人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个头不高,但很壮实,黑白相间的大胡子,宽宽的大鼻子,浓眉小眼。
他手里拿着烛灯,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定睛看了两看,才看清楚门口站着的是一群举着火把的官兵。
“哎呦,军爷,怎么到俺们这庄子上来了,俺们也没拖欠税粮啊,不对啊,这都大半夜了,俺看着应该是五更天了吧?这,这咋回事啊?”老汉脸皱成了一团挠着头,人也支棱了起来。
“奉令搜查,宅子里的所有人都到院子里集合。”敲门的官兵冷冷道,说着就要往门里进。
老汉见他往门里冲,识相的赶紧闪开了,嘴中还自言自语道:“这是啥事儿啊,咋还搜查到俺这荒郊野外的了呢。”
整个宅子已经被官兵围了起来,二十来个官兵训练有素的跟着领头的进了宅子。
程淮跟在最后,打量了几眼前院,拉住这老汉问道:“老人家,这是谁家的庄子吗?”
老汉见这人衣饰鲜亮,仪表堂堂,言语有礼,就知道一定是位贵人,他点头道:“俺这主家是江南的富商裴家,俺则是这庄子的管事,这庄子是几个月前,俺家主置办的,俺也是才搬来没几个月。”
程淮笑道:“我听您的口音倒像是山东一带的。”
老汉眼睛一亮,“对对对,贵人您耳朵真好,俺老家就是山东的,三十来岁的时候,俺主家路过山东,正巧俺孤身一人是个鳏夫,没什么营生,也没什么牵挂,也就签了契,随了主家回江南,这不人年纪越大,在南边过得就越不得劲,正好俺主家在这顺天府这边置办了产业,俺就自告奋勇来当管事了,毕竟这顺天府离俺老家山东也不算太远,吃食习惯也差不离。”
说着他不好意思的笑着,摸了摸头,“俺不是说天子脚下和俺老家差不离,俺是说这北边人的习惯口味都差不离,贵人您可别误会。”
见程淮点了点头,他又高兴了起来,呲着牙又开始说他自己以前的事儿了。
倒是很自来熟。
“哎,对了。”程淮打断他道:“既然你主家来京置办了产业,那城中新开的锦绣布庄,是不是你主家的产业?”
“布庄?”老汉摇了摇头,“俺主家不是做布匹生意的,俺主家是做茶叶生意的,也开银楼,还有客栈酒楼啥的,只是俺主家也没什么背景,只能在俺们当地混混,来天子脚下做生意还真没这么大本事。”
整个宅子都亮了灯,丫鬟婆子家丁都聚在了前院里,一个个揉着眼睛,嘴里咕咕哝哝不满的在说些什么。
将领抱拳道:“大人,所有的人都在这儿了。”
其余的官兵整整齐齐的肃立在一旁,高举着火把,将漆黑的夜空照的通明。
连扫一眼都不必,他知道,这些人里面根本就不会有彤嫣。
这样搜寻根本找不到她在哪里,简直就是在闭着眼睛大海捞针。
就算彤嫣真的在这座宅子里,那人也绝对会将她匿藏起来,不会让他们找到,甚至也许,彤嫣就在他刚才查过来的某个宅子之中。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那人并不想损害彤嫣的性命。
如果是想害掉她的性命,恐怕此时已经凶多吉少了。
程淮负手,长叹了一声,深深闭上了眼睛。
关心则乱,不能自乱阵脚。
“回吧。”程淮淡淡道,睁开通红的眼睛又是一片清明,对那老汉道:“打扰了老人家。”
老汉受宠若惊,摆手连声道:“大人辛苦,官爷们辛苦,算不上打扰,算不上打扰,您喝杯茶再走吧!”
“不了,多谢了。”程淮略一颔首,带着下属们大步往外走去。
老汉跟在他们身后,直到所有人都出了门,他一边摆手,一边喊道:“大人官爷们慢走。”
程淮刚上了马,那老汉已经将门闩死了,又隔着墙听得宅院里那老汉大声喊着,“都回去吧,回去吧。”又听得几人低声埋怨了几句,然后就是各屋关门的声音。
热闹了一会,整个宅子里又回归了宁静。
“世子?”将领勒着马儿唤了一声。
程淮回过神来,见众人已经列队整齐,都在等他号令。
“走吧。”他眼光冷凝,一夹马腹,往城内奔去。
整个京师都睡的不安宁,黑夜如此漫长却又如此短暂,很快,朝阳升起,又是一个神清气爽的早晨。
直到白日中午,彤嫣还是没有进食,她还是闭着眼睛躺在那张床上。
伺候的婢女这才有些慌了神,她以为这些娇生惯养的皇家贵女,是怎么也不能忍受这么久不进食的。
等到明日就要启程颠簸了,若是连着几顿不进食,这位郡主的身子必然受不了,万一再病了可如何是好,主人必然不会放过她的。
婢女想了想,她可不敢冒险,此事还是要禀明主人。
她悄声走出卧房又锁上了门。
彤嫣已经饿过劲了,她现在完全感受不到饥饿,只是有些四肢虚浮。
听见婢女带上门的声音,她也一动没动,如同真的沉睡了一般。
一个时辰过后,院子里有了声音,卧房的门锁又被打开了。
彤嫣仍旧是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