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黄昏,王世淮才大摇大摆地离开朗月阁。
本来从朗月阁到国舅府只需从东街穿过,路程也近些
这东街商户如云,人头攒动,临街的店铺旌旗飘扬,装修也很精致典雅。
而王世淮今日却偏偏想走西街,美其名曰东街太吵闹,影响他的好心情。
这东西街可不只是位置之分,还包含了贫富之分。西街大多住着穷苦百姓、乞丐、小偷三教九流各类人等。
当王世淮的马车行至西街口的时候,恰逢京兆府尹钱清,正带人盘查西街附近的百姓。
为了方便府尹办案,官差在此设置了路障,仅留下一人行通道,诸如马车等大类工具是过不了的。
此刻,王世淮正倚着马车昏昏欲睡,忽听到车外有人高声叫嚷。
“府尹查案,闲杂人等一律下车马通行。”心下便有了一番盘算。
虽外面叫嚷声浪一阵过一阵,王世淮依旧只是闭着眼,靠着车壁,不知在想什么。
守着路障的两个府兵见车内无人应答,连前头车夫也不为所动,便提高音量再次叫嚷了起来。
这一嚷嚷,倒是吸引了周遭百姓的围观。
原本乱哄哄的西街,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毕竟也都是小百姓出身,除了亲眼看过户部尚书于此丧命,也都还没见过什么大阵仗,一群人围在路旁,伸长脖子等着看热闹。
见局面有些收不住,钱清有意展示京兆府的威严,便用力咳嗽清了清嗓子。
“来者何人?本官乃是京兆府尹钱清,收到报信有人于此射杀朝廷命官,便设此路障查案。若是有人故意干扰官府查案,后果自负!”
这后面的“自负”二字,还特地加重了音量说。
周遭百姓见府尹都发话了,车内依旧不为所动,更感兴趣了,向来都是民遵官意,还从未见过这种不怕死的,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
彼时,车内的人倒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只见那人慵懒地掀开了帘子。
车夫见状,顺从地拉起整副车帘,一位眉目舒朗的年轻公子,霎时出现在大家眼前。
“我当是谁扰了本公子的美梦,原来是钱大人在此办差,这倒是世淮失敬了。”
说着还故作一番抱歉的姿态,抱拳做了个虚礼,却也懒得做全套,这歉意还没来得及被钱清消化,又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这脸上若是能看出写字,那必定是写着“能奈我何”这四个大字。
钱清一看这阵仗,心知大事不妙。
哎,想必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这满大街的冲撞了谁不好,偏偏是这位太岁。
他只好满脸堆笑往车前靠拢,谄媚之气溢于言表,一不小心还摔了个跟头,手下人眼尖,立马扶起了他。
围观的百姓见府尹大人如此窘态,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偷偷憋着。
“都是手下人有眼不识泰山,谁承想冲撞了国舅爷您的马车,还恕下官失礼了,扰了国舅爷您的好梦。”
说完故作恭谨地立在那里,等着车内人的动静。
周边的百姓都一副了然的样子,若要说起这金陵最纨绔的公子哥,那莫过于当朝最受宠的国舅爷了。
倒不是王世淮受宠,而是他的长姐,王家嫡长女王婉柔,那可是当朝的皇后,陛下唯一爱着的女人。
传闻南帝荒淫无度,上到宗室贵女,下到贫民百姓的女儿,姿色貌美者,皆难逃其魔爪。
自先朝帝薨逝后,按礼制,皇室儿女应守孝三年,禁大型礼三年了,仅仅三个月,他的后宫便美女如云了。他日日只沉迷美色,陷于笙管。
更令人咋舌的是,这样的一个浪人皇帝,身边的女子换来换去,却唯独对王皇后,始终宠爱不断。
而王婉柔也仅有王世淮这一胞弟,由于王家属于老来得子,其父已殁,只剩一高龄的老太太。
因而王婉柔对这弟弟,既尽姐姐的责任,又兼顾父母的角色,打小姐弟两人的感情,极其深厚。
正所谓爱屋及乌,南帝喜爱王婉柔,连带着也对这位胞弟恩宠有加。
虽说王世淮不是什么朝廷命官,但就“国舅爷”这个称呼,也足够他在金陵混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
王世淮站在车前,也不看这位府尹大人,反而装作伸懒腰的样子,暗中查看着周围情况。
上午案发现场早已一片混乱,地上车马痕迹混着斑斑血污,方向已然辩驳不清。
再看着马前这位假殷勤的府尹,他心里不禁一阵冷笑。
而可怜的府尹大人,依旧躬身等着这国舅爷说点什么,人群里已然有些许骚动起来。
不知怎的,王世淮忽然心情大好,嘴角弯起。
“钱大人可别这么见外了,我看大人带着重兵把守西街,想必是有要事,世淮就不耽搁大人处理公务了。”
说着,便放下了车帘。
正当钱清心内窃喜送走这菩萨时,谁知王世淮又挑开车帘,漫不经心地开口问:“就是我母亲大人还在家等我回去用晚膳,从此地再绕去我府上,怕是太远了些,不知大人是否能行个方便?”
这一问倒是给钱清吓了个趔趄。他在心里叹道今天要是不给这菩萨过去,这事怕就过不去了。
无奈在这个世道,权利始终是个好东西。
钱清还是要堆笑着朝王世淮施了个礼。“既是老夫人等着,那国舅爷您请便。说到底,这金陵的路呀,您想横着走也都是行的。”
王世淮听到“横着走”这几个字,随即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