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个人左右开弓,牢牢架住离枝双臂,其余的人争先恐后向前伸出手,三两下剥了她外衫,雪白的臂膀暴露在寒风冷地里,激起一阵颤栗。
“真以为谁都惯着你了?呸!扒了你这假清高,还不是一样的货色!”喧闹中不知是哪个女子冲上前,尖锐声调压过众人:“姐妹们,咱们早就忍够了,是不是!今天,当着妈妈的面儿,也让这位大小姐知道知道,进了这地方,该是个什么样。”
字字句句犹如导火索,引着一众女子纷纷伸出臂膀,争着上前羞辱沈离枝一把。沈离枝脸上很快添了几道抓痕,松散的发辫彻底蓬乱,拧着脖子,不断向后躲闪,喉咙许是喊哑了,发不出叫喊,只有几声粗粝的嘶咽,天干气冷,声音也发散不开。
“咯咯,咯……”嘈杂中穿插进突兀的笑声,却是早已落魄的观莺,听见动静,扒着窗沿露出半张面孔,挂着古怪神情。
果真是好个冷香阁——从前的头牌娘子想,折损了她一个且不够的,谁要出风头,都是差不多的下场。
她属实想不明白,冷香阁不过烟花柳巷的地界罢了,再如何自诩风雅,不流于俗,何至于总有这样那样的奇怪规矩?还有那花魁墨觞晏,也忒不像个风尘女子样子了些。
“够了,够了!”还是赵妈妈终于看不过去,喝止了女子们的荒唐行径。沈离枝一身的衣裳被扯得破烂不堪,被她死死揪着两角,勉强遮羞蔽体。
女子们成日压抑憋闷,得了机会发泄,自然不肯轻易罢手。赵妈妈在管事中向来有几分体面,眼下发了话,犹有几个出格的,拽着沈离枝不松开,赵妈妈见状,立时变了面色。
“一个个的不学着警醒,还在这作妖作死,生怕自己挨不了罚,落不到这步田地吗?”
只消几句呵斥,不待护院小厮过来,那几个女子讪讪低了头,识相地退后几步。赵妈妈仍然冷着脸,将她们又是好一顿数落:“青天白日里的,主子吩咐教训谁,让你们来学着乖觉,哪有你们动手的份?这就要撕破面皮,还以为自己飞上枝头,成了金凤凰了!”
“还有你!看什么看,”赵妈妈话锋一转,扭头又瞪了一眼观莺,“留你在这养着,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也学着别人凑这份热闹,真是不知死活了!”
出乎管事妈妈意料,观莺挨了训斥,反而安静下来,只是挂着满脸讥讽,扒着窗沿,摆出一副隔岸观火之势。眼下无人有闲心与她计较,她不出声,沈离枝却一嗓子哭了起来:“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不是贱骨头!落到这儿,任人摆布践踏,还真是不如死了干净!”
她吵嚷着无颜见人,伸手拽下支流苏,握着钗尾就朝自个儿脖子上捅,像要寻短见,冷不防“啪”的一声,赵妈妈的耳光落上她白皙面颊:“你自己不要颜面,这会子寻死觅活,做给谁看?”
赵妈妈一把夺了钗子,狠狠掷在地上。沈离枝捂着脸,似是呆住了,傻愣愣瞧着吵闹声终于引来一路小厮。
护院小厮气势汹汹,在前带头的却是个瘦小的姑娘,墨觞鸳屋里的水芙。
水芙年纪虽不大,端起面孔主吩咐,也颇有几分得力大丫鬟的架势:“夫人说了,凡是打架闹事的,统统关进偏院思过。你们几个,还不快动手。”
见了来人,听了这话,先头还跋扈的女子立时变作软脚虾,一个个没了嚣张气焰,纷纷萎缩成一团,彼此拉扯推搡,哭叫着不肯就范。
“夫人说了,这个不一样,把她拉出来,关到那边屋子里去,没有吩咐,不许放出来。仔细着些,别弄出点伤来,没得又要闹,讲咱们冷香阁黑心肠,惯会苛待姑娘。”
显而易见地,那被单独拖了出去的人是沈歌女。灰尘振起老高,四下扑扬过一阵归于平静,只有一根粉嫩的流苏钗子,混乱中不知被谁踩过,孤零零躺在地上,沾了不少脏污。
自然无人去捡拾它,刚才的沸反盈天仿佛都是假象,或者一出提前安排好的戏码,一旦落幕便寂静无声。
水芙与赵妈妈说了两句客套话,全然不理睬侧旁小屋里后知后觉的叫嚷,各自或去复命,或去打点手头琐碎,至于那发出刺耳叫嚷声的人,任由她自己力竭了、安静了也便罢。
所有人都像是心照不宣,小厮们不必等吩咐,垂着手鱼贯退下,无有发出多一丝动静。没人注意到,某处偏僻角落还瑟缩着个细瘦的身影,噤声屏息看完了全程,好不容易等到结束了,才敢松出一口气。
只是正如螳螂捕蝉而黄雀在后,她自以为隐蔽,并不知道一切早被另人尽收眼底。
“姑娘?要不要……”
绯月扶着冷香花魁,眼看着那细瘦身影站起来,警惕打量一圈四下,当是无人发觉,才又猫下身子、沿着墙根溜到窗下,扒着粗陋窗沿和里面人说话。
墨觞鸳的安排甚是有趣,竟叫人将沈离枝和观莺关在了一处。从前的头牌娘子此时也不说话了,抱着那件斗篷不撒手。日子久了,风毛打结成了缕,颜色也开始灰蒙蒙,她都不在意,只管将自己裹得严实,靠在墙角看起别人的落败凄惶状。
“一个人知道疼了,也许会畏惧,却未必会真心顺从。”沈渊竖起食指,示意绯月噤声,远远瞧着又弯起眉眼,噙着一抹含糊的笑:“且让她们说去,我倒不信了,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她袖中捧着个小手炉,套着湖绿的织金缎子,炭火的温度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