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池上,一层厚厚的蒸气氤氲缭绕。
下弦月,高挂夜空,洒下冷冷的光。
汤池四周皆点着星星点点的油灯,为了防风,还特意拿透亮的油纸罩着。
虽然每盏油灯都不甚明亮,但因为数量多,却也把汤池映得五光十色。
程密洗去一身尘垢,享受着温热的泉水,仰望漫天繁星,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畅,不知不觉间竟产生了不知今夕是何年、不知此地是何处之感。
苏啸眼神亮亮的盯着宛若仙女下凡的程密,都要看痴了。
“怪不得这里有仙女降临来洗浴的传说,娘子现在看上去真得是比仙女还美呢!”
程密的笑意蔓延到眼角眉梢,被人夸赞的滋味真好。
“娘子,今日来了这里,是不是发现我的主意不错?”
程密望着眼前玉树临风、温润如玉的苏啸,心里更是畅意。
“嗯,论起享受人生,我想应当没人比得过夫君,只可惜我们银子不够多,不能日日享受。”
“提起银子就没了底气,娘子,你看柱子爹会杀猪,铁憨爹会打铁,而且就算他俩啥也不干,往掌上明珠一站,别人就不敢轻易造次,不像我,空有一身气囊,啥也不会干!”
苏啸嘟囔着,越说越小声。
程密没想到这整日里没心没肺的人竟也不是天生大条,还偷偷跟周围的人对比起来了,少不得安抚几句。
“夫君,等你以后考得功名,他们就该羡慕你了。”
苏啸听了这话头垂得更低了,语气里也少有的伤感。
“也可能最后考不上功名,像大哥一样,奋斗大半生,惶惶恐恐,最后反倒连普通人的快乐也得不到了。”
程密没想到苏啸竟默默承受了这么多,一直以为他心大呢。
不得不说,读书这件事都是程密加给苏啸身上的,这人竟也少有的逆来顺受了,想到这些,程密语气温婉地说道。
“夫君,我们也不一定非要怎样怎样,不过是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好好过好这一生罢了。我很喜欢苏轼泡温泉时写下的一首诗,特别适合此时此地的情景,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苏啸慢慢靠到了程密的身边,伸手揽过程密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娘子,你念,我洗耳恭听。”
程密望着满天繁星,轻轻念道,“永辞角上两蛮触,一洗胸中九云梦。”
苏啸:……
娘子如此博学多才,自己貌似听不懂呢。
程密看苏啸懵懵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夫君,你可记得《庄子·则阳》里面蛮处交争的故事?”
苏啸点点头,“最近我倒是记起了《庄子》,让我想一想。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
程密一脸欣喜,“夫君,你看你还要妄自菲薄,这背书的功夫,柱子爹和铁憨爹可是大大不及你的。”
笑意从苏啸的脸上蔓延开来,他接着念道。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蜗牛的左角上有一个国家,叫做触氏,右角上也有一个国家,叫做蛮氏。两国为了争夺土地,经常交战厮杀,以至战死数万,尸横遍野,追击的一方,十五天后才收兵回国。”
程密点点头,“嗯,真的是比某度还要好用呢!”
苏啸:……
哎,自己还真是逃不过工具人的命运呀!
程密把水嘻嘻撩到身上,继续问道,“夫君,那你知道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吗?”
“这无名之辈写的东西,自然是不知道、不记得了。”
程密嗔道,“司马相如还是小人物?那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你既然不知道我就给你讲一讲吧。”
苏啸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程密,只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迷人了,尤其是讲起这些人生大道理的时候。
“《子虚赋》里讲到一位乌有先生,他曾对楚王说‘楚有七泽’,其中最小的一个名叫‘云梦’,‘云梦者,方九百里’,其实云梦泽本身是一个广阔浩渺的超级大泽,现在这大泽早已变成陆地。云梦泽不见踪影,但九云梦却留下了,用来喻指宽广的胸怀和高远的志向,所以苏东坡吟出了‘一洗胸中九云梦’的诗句。”
“娘子,你的大道理讲得不错,但我听得还是有点迷糊呢。”
苏啸露出一副迷茫的神色。
“那我说个现代的吧!不知道前世你有没有看过一步韩剧《来自星星的你》?”
苏啸更迷茫了,“没看过。”
程密看一眼苏啸,三年一道代沟还真不是乱讲的。
“好吧,那里边有位活了400年的外星人都教授,他的人生之书是一本深受中国文化影响的朝鲜小说《九云梦》,这本书讲了一位高僧弟子杨少游下凡投胎后的游学、科考和仕官生活,最主要的是与八位下凡仙女相逢相爱的传奇经历,最后九人顿悟之后,悉数皈依佛门了。”
苏啸的迷茫更深了。
“这故事很吸引我,我要是能做那位杨少游就好了!哈哈,那然后呢?”
程密一脸黑线,让苏啸听点人生道理实在有点太为难他了,也可能是自己讲得隐晦含蓄了点,还是用大白话来说吧。
“我想说的是功名利禄皆浮云、生死轮回皆是空。你我都是从现代穿越而来,既经历了上一世的种种,就有了旁人不能有的更多人生感悟,那我们又该如何过好这一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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