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何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他于是洗漱之后便独自来到早市上吃饭。宋慈正准备坐下,却突然从衣锦桥下传来了吵吵闹闹的声音。他走到桥上向下面看去,发现衣锦桥下面河北岸的地方站着一群人,这些人正围成一圈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宋慈想看个究竟,于是就下到桥下,也钻到了人群之中。
他这才发现是河边死了个人,死者看起来还挺强壮的,尸体的旁边还扔着一把比较短的匕首。宋慈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人是从河里捞上来的,刀刚开始还插在尸体的身上,但把死者拉上来的时候,刀掉落到了地上。
有两个仵作正在验尸,似乎是以其中的那个中年仵作为主,另一个年轻仵作做他的帮手。这两个仵作看起来都昏昏沉沉的,看来昨晚一定没少喝酒。宋慈看到他们后摇了摇头,这时他注意到在岸边高处平坦的地方还坐着一个身穿绿色官服的人。此人正是临安府的司理参军,名叫吴秉公,他是奉命来监当验尸的。
这时,宋慈突然被岸上的另一个人吸引了注意力,虽然那人站得有些远,但宋慈还是能够看到那个人满脸的胡子,以及他身上穿着的兽皮外衣。宋慈之所以会被他吸引注意力,是因为这个人是一身女真人的打扮,在那里走来走去,东张西望,竟没有被这里的尸体和人群所吸引。
仵作验完尸体的正面,将尸体翻了过来,又简单查看了一下,就告诉吴秉公自己验完了。
“吴大人,这具男尸身上没有任何的财物,死者的致命伤在胸口处,乃是中刀而死,凶器在这里。”
仵作用布垫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举到吴秉公的面前。
吴秉公只瞟了一眼那满是血迹的匕首,便转过脸去,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
“收起来,收起来。”
旁边的皂隶赶快过来把匕首收好。
“嗯,死者身上没有财物,那必是昨天夜里醉倒在这里,盗贼看到后过来偷窃,他却突然惊醒,于是开始反抗,盗贼怒而将其刺死,并抛入了河中。”
周围的皂隶和百姓们都随声附和,非常认同吴秉公的判断。宋慈看着被翻到背面的尸体,似乎发现了什么,于是想走过去告诉吴秉公。
吴秉公此时十分得意,正摇头晃脑地抚摸着自己的胡子,这时他却突然注意到有个小伙计打扮的人正蹲在尸体的旁边,睁大着眼睛看着尸体。
那小伙计手里拿着一支花,蹲在尸体的旁边看着死者,眼神里似乎既惊恐又好奇。少顷,他把花放在了死者头部的旁边,然后便准备离开。
“哪儿来的臭小子?你在这儿看什么?你们是怎么看守的?”吴秉公怒道。
宋慈看着那小伙计的脸,感觉十分眼熟,但一时却认不出来。
小伙计站起身看了吴秉公一眼,又低头看着尸体说:“我只是想知道人死了以后会怎么样。”
此时皂隶们正想去赶走那小伙计,吴秉公听到小伙计的话后,伸手阻止了他们。
“想知道人死了以后会怎么样?看见那边那根桥柱子了没有?你弯腰把头对准柱子,猛地冲过去,使劲儿一撞!”吴秉公停下来笑了两声,“你就知道人死了以后会怎么样了。”
吴秉公觉得自己羞辱了小伙计,甚是得意,于是大笑了起来,周围的皂隶和百姓们也跟着他一起笑。
那小伙计没有看他,只是轻轻地冷笑了一声,吴秉公不巧听到了这声冷笑,立刻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你笑什么?”
“我笑死人。”
“这死人有什么好笑的?”
“我笑死人不能开口说话,要不然他一定会说,刚才那把匕首那么短,我怎么就会被它刺穿了呢?”那小伙计看着尸体说道。
吴秉公愣了一下,赶紧弯下腰查看尸体背面的伤口。这时一个穿绯色官服的人骑着马来到了衣锦桥上,他看起来将近四十岁的年纪,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一名小吏正准备向下面喊叫,却被他伸手拦住了。
吴秉公看了一眼尸体,然后又瞪了两个仵作一眼,之后他便摸起了自己的胡子,同时眼珠子开始快速地转了起来。
此时那小伙计正要走,吴秉公看到后,突然一把把他揪了过来。
“你干什么?”那小伙计紧张地问道。
“干什么?正愁着去哪儿抓凶手呢,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儿来了。带走!”
旁边的皂隶们听到吴秉公的命令赶快走过来,抓住了那小伙计的胳膊。
“你凭什么说是我杀的人?”小伙计害怕地问道。
“凭什么?就凭你知道得这么清楚,还有你这张没人管教的嘴,让我替你爹娘管教管教你!”说着吴秉公伸出手掌就要打下去。
“住手!”
吴秉公听到叫喊声,停止了动作,立即在人群里搜寻了起来。
“是谁?”吴秉公生气地问道。
宋慈拨开人群走到了吴秉公的跟前,表情严肃地说道:“临安的官府办案是这么草率的吗?”
吴秉公上下打量了宋慈,然后笑了笑说:“没错,我们临安府办案就是这么迅捷!”
宋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死者胸部和背部的致命伤前后相通,若是匕首刺穿的,那么前后伤口都应当是两边皮肉裂开的,但我刚才看到伤口实际的形状却十分的复杂。而且这位伙计说的很对,依刚才那把匕首的长度,根本就不可能将尸体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