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笙下意识回头去看秦涩,有些仓皇——这股子热情的劲儿,是什么情况?
秦涩见她难得的仓促,像受了惊的雏鸟,笑着摸摸她的头,安抚着,“没事,他们喜欢你呢。”这些人心里想什么,他自是知道,同样也知道,自己带出来的人,自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两人之间的互动,落在对面的人眼中,那笑意便愈发地明显了,互相交换着各自都懂的意思。
“瞧瞧,这小两口感情多好。”
“可不!这小姑娘真漂亮,眉清目秀的,看着就舒服。”
“就是,也不知道外头怎么就传长得不好看了,这还叫不好看?瞧着性子也好,绵软温柔的模样。”
“嗨,谁传的还要问么,家里头一个庶母、一个庶姐,还能谁?”
“也是。”
于是,那越看越满意频频点着头的笑意里,又带了些许感同身受的可怜与同情……啧啧,好好的一个娃,楞给人传成了什么模样啊!
言笙在那宛若实质的眼神里,下意识缩了缩,可她就坐在轮椅上,往哪里去缩,只能暗自腹诽,这秦涩的手下,怎么一个个就跟看猴子似的看她……她自然不知道,自己是第一个踏进瑞王府的女子。
为首的嬷嬷笑意深深,看着言笙有些不太自然的模样,回头暗暗提醒大伙儿收着点,才拢着袖子上前,弯腰,几乎与坐着的言笙保持同样的高度,“姑娘,午膳已经备好。您第一次来,也不知道您爱吃什么,随便做了些。”
“回头,您将您爱吃的告诉老奴。”
头发斑白的老人,慈眉善目的,脊背明显有些僵硬了,却还要弯着同自己说话。
言笙伸手扶了,弯着眉眼应道,“好。嬷嬷站着说话就成,不必如此迁就于我的。”
嬷嬷看着那女子,听说今年一十四,坐在轮椅里瘦瘦小小的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瞧着没什么肉,仰着面同自己说话,并没有特别客气的地方,也没有格外亲民的笑容,甚至,那双手,一扶即抽,看起来有些疏离,可说出的话,却实实在在地熨帖人心。
她说“迁就”。
森严的等级制度之下,任何形式的迁就,都是应该的本分,纵有好说话的主子,也多少带着一些施恩的味道,可这孩子的清冷在这个时候,反倒是给予了莫大的尊重。
秦涩推着人往亭子里,“昨儿个在你三叔院子里喝酒,倒是也没回来交代一声,王府里没有一定要守的礼仪,若是遇到喜欢吃的,也不必守着不超三口的规矩,连盘子都端过去也没关系。”有些戏谑,说着,弯腰将言笙从轮椅里懒腰抱起进了亭子。
言笙已经习以为常,勾着他的脖子,却听身后有些许抽气声,和闷闷地笑意,没有恶意,却也令她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忘了这事儿在这个时代有些不同寻常,“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
声音很低,嗫嚅着。
今日的小丫头似乎格外容易不好意思,这是个好现象。秦涩将她安置在椅子上,才笑着说道,“自己怎么走?一蹦一跳地跳上来?冒冒失失的,万一在台阶上又摔了呢。”
刚想说自己哪有那么容易摔,身后另一个嬷嬷已经接了话,“是呢,姑娘,这腿上也得仔细着些,可不能折腾。”
“是的是的,特殊事情,莫要逞强,就用抱的。”
“放心吧,我家王爷身子骨好,抱得动,抱得动!”
“对,抱得动!”
……
叽叽喳喳一群人,都是神助攻。
言笙在一声声“抱得动”里,耳朵都红了,当下嗫嚅着都不知道如何应付这场面,急得去拽秦涩的袖子,对方倒好,好整以暇抱着胳膊含笑看着,不说话。
她凶巴巴地咬牙切齿,“秦涩!”声音很低,压在喉咙里,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看着倒像是说悄悄话一般。
秦涩见小丫头恼了,才笑着挥挥手,“好了,人见也见了,都各自干活去,杵着做什么?要跟本王同桌用膳?”性子乖张、喜怒无常的瑞王殿下,对自己府里头的下人倒是从不摆架子,相处地像家人一般,这会儿横了眼也没人怕,却也知道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了,当下笑嘻嘻告了罪一路说着悄悄话离开了。
却有一姑娘,走着走着,突然恍然,“你们、你们说……咱们家王爷叫什么来着?”
其他人没明白,横她一眼,“王爷就是王爷啊,什么叫什么来着……”
“名字、名字。”
“你这都不知道的,再说,这名字是你能叫的?”
“啊哟!”那姑娘也恼了,跺跺脚,拉过身边的人,暗搓搓里交头接耳,“方才,那位言二小姐拽王爷袖子的时候,凶巴巴说了两个字,我站在一旁,没听见,可看见口型了,像……像是……”
众人恍然,然后如同瞬间炸开的锅,“你是……你是说、说……”
那姑娘拼命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个!”
“天哪!”所有人都没说出那个名字,却心照不宣地激动着,“所以……那位姑娘,真的是我们未来的……王妃……?”
“不然呢,你见过王爷带哪个姑娘入过府的?”
方才领头的嬷嬷始终没有说话,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会儿突然有些明白了,“也不是没有……我在王爷院中伺候着,所以见过一个小姑娘,粉雕玉琢的,来过王府几次,王爷给她剥葡萄、剪指甲,事事亲力亲为,还给人整理衣裳,人当爹都没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