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之后,从初一到初五,将军府上都难免要招待访客。
洛瑕身为小主子,自然不得空出门,可他一直存着心思,要再去香河田庄一趟。
是以初六这日,他寻着合适的机会,同洛明仁与萧氏报了此行目的,便出发去往香河。
香河田庄。
这几个月,有付允和云隐帮着他,他手下的田庄铺子已收回了不少,只是香河这地方,到底是跟着他最久的,是以这个年,他得来给香河这地方的管事伙计们,发些赏银。
这其中,第一份也是最大的一份,自然要给付允。
虚竹遂拿着大厚的封红,上前两步,交到了付允手中。
付允掂量两下,当下便在面上挂起个笑,道:“谢小东家赏,付某这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要知道,她被容境罚了整整一年的俸银,当下,手头可正吃紧着,洛瑕今日这份大封红,可十足是赏在了她的心坎上。
这第二份赏银,虚竹交到了才来洛瑕身边不久的云隐手中,云隐虽是被派来帮忙的,然这些时日里为他们尽心尽力,本身又是容境手底下的人,洛瑕不想怠慢了。
至于剩下的众人,几个小管事封红多些,其余伙计们赏的少些,却也是谁都没被落下的。
一时田庄内人皆欢喜,众齐道:“祝小东家新岁里有新气象,万事胜意,身体康健。”
洛瑕笑着应了,心间也生出几分轻松,道:“好了,今日叫大家来,就这点事,接下来便都散了,自去歇晌。”
众人遂退。
待堂中人走的差不多了,洛瑕凝凝眉,问付允道:“那个小姑娘,这些时日可还来过吗?”
付允躬躬身,回道:“来,隔个两三日便会来一趟的。”
洛瑕点点头,示意虚竹将剩下的最后一个封红也交到付允手中,道:“那等她再来了,劳烦付管事将我这点心意传达给小姑娘。”
付允敛袖收了,道:“小东家放心,付某记得了。”
洛瑕遂起身,“本也无事,我这就走,不耽搁付管事忙了。”
付允躬身,“送小东家。”
然她这话音还未落,院门外却又匆匆忙忙跑进一个小身影,这一回,许是熟了,她到正堂门前停也未停,便直直入了内里,又稳稳地将身子立在了洛瑕面前。
然后,她如往常一般低垂着眼睛掩去心绪,明明知道洛瑕这起了身已是要走,却依旧这么杵着,不做声,也不让路。
付允上前两步欲将人拉开,洛瑕却冲她摆摆手,道:“你先下去罢,我同她说两句话。”
付允遂垂首应是,转身自先离开。
虚竹看两眼小姑娘,皱着眉头往后退两步,默不作声等在一旁。
洛瑕微微低了身,轻声问小姑娘道:“你这次来,是又饿了吗?”
小姑娘朝他摇脑袋。
他便又问:“那是有人欺负你,哪里伤的比较重?”
小姑娘仍旧摇脑袋。
他略一思忖,续问:“可是过年,来讨封红的吗?哥哥已将你的那份交给付管事了,待会儿就让她给你,好不好?”
小姑娘还在摇脑袋。
他不由有几分无奈,重新直起了身,道:“你总是这样摇脑袋的话,哥哥可真是没办法了。”
小姑娘闻言,许是生怕他一下子就这么走了,忙伸伸手,想要拉住他,可还未及触碰,便又想到什么似的,一只手僵在了半空。
他瞧见了,便主动伸手过去握住她停在半空的小手,轻声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好不好?”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迟疑片刻,小脑袋终是朝着虚竹所在的方向,轻轻点了一下。
颇有些意味莫名的举动,可不知为何,这一瞬间,洛瑕看懂了。
他遂回首对虚竹道:“虚竹爹爹也先下去罢。”
虚竹微微一讶,垂首道:“小公子,这……于理不合。”
眼前的小姑娘,虽瞧着是年纪不大,可到底是女子,一个外女怎能与小公子独处一室?
洛瑕却不肯听,道:“时间不长,没事。你就在门外候着,不必关门。”
这不关门的话,还是可行的。虚竹遂不再执着,福福身,退去了门外。
虚竹这一走,小姑娘明显松了一口气。
洛瑕轻笑笑,问她道:“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小姑娘点两下头,然后第一次,在他面前开了口,她唤他:“哥哥。”
这是一声,很空灵的嗓音,莺啼燕鸣般清越动听。
洛瑕微微怔了怔,本以为,这小姑娘不好讲话,素日里轻易不肯张口,这嗓子,便是不哑,也是要有些损伤的,却哪知,这里面吐出的字句竟如此悦耳。
他不由道:“小姑娘的声音,很好听,以后若肯多说说话,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司南。哥哥,我叫司南。”小姑娘又道,语气间,有几分迫切想要他记得自己名字的固执。
可听到她名字的这一瞬,洛瑕却什么旁的都顾不得了。
司南。
七年后威名震天下,一手定四方的,司南大将军。
乱世之中的英雄人物,攘外安内的大凉功臣。
传闻,是她平了大凉境内的四方叛乱,是她定了大凉边疆的小国割据,是她一力扶持随后的建元女帝登基,是她……
再后来,他便不知道了,因为前世,新帝初即位不久,他就在那一场大火里,了结了性命。
他只还记得一点,那就是那时,她劳苦功高,却坚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