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几天之前回父母家时发生的对话了。从那之后的每天例行报平安,蓝虹也只是关心一下儿子吃了什么吃的多少周末还回不回家,没再提起过女朋友的事,柯一维也就不再主动问起。
他很理解,这需要时间。
缘分选择的是他本人,并没有直接选中他的父母。要父母骤然去接受这略有些破壁的事实,是要调动既往的经验、对现实社会的认知,以及对自己孩子的充分信任和爱去达成的。
他们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柯一维并不是天生就含着金汤匙,即使在外人看来理应如此。他和勖阳植根于同一片土壤,父母都是靠双手支撑家庭,没有祖荫可助力。八九零年代工薪家庭的子女,父母能实现陪伴自由都难,根本谈不上去在意什么精辟的教育观念,也还延续着上一代自由与严苛并存的养儿观念,挣钱养家顺便带个娃罢了,反正祖辈那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并没养坏过几个。至于委屈,不满,不足,哪个家庭哪个孩子没有过呢,不还是照样全须全尾地长大了。
不同之处大概就是父母的打拼得到了较大的收益,不错的经济条件给他带来了更多空间和退路,他可以不必那么用力了,有了一点随心所欲的自由。而勖阳仍然在奋力读书,背负着全家的期望,靠努力改变命运,时刻怀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与勇气去面对世界。——如果他不曾拥有过优渥的物质条件和随之而来的一些附加福利,如果他也能拥有勖阳从小到大都被家人陪伴宠爱的幸运,他们两人的轨迹其实基本会是相同的。
所以虽然并没有得到迅速直截的反馈,但柯一维对自己的父母是信任的。他不寄望他们能百分百地理解,但他们不会恶意揣测他和勖阳的感情。是否接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要说丝毫忐忑都无,那也是不现实的。只不过柯一维二十五年的人生里,真正拥有父母的生活勉强只有一半时间,可能还未必达得到。如果真的无法得到祝福,那也不必非得强求吧,本来感情就是私人领域的事情。
只是涉及到很多的具体操作,就都要重新计议了。
柯一维故作轻松:我觉得阿姨应该不会讨厌我吧。
隔着屏幕勖阳都能想象得到那家伙闷骚的样子:[抠鼻][抠鼻][抠鼻][抠鼻][抠鼻]
不知为何,柯一维忽然对这短暂几秒的冷场感到不太自在,甚至有一丝丝的紧张。
他俩虽说都不是话多的人,但互动不止一种方式,节奏同频就一切ok。冷场,话掉地上了接不起来,还真是罕有发生的情况。
勖阳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反应。既不是肯定,也没有否定,这就蛮令人迷惑的,是什么意思呢?
她也第一时间考虑到这样不明确的回复可能会让柯一维不安,然而她并没想好该怎样和他继续下面的话。
又静止了几秒,柯一维追问过来了:难道阿姨不喜欢我?
勖阳忙接下去:不是,怎么会呢
柯一维发了个狗狗脸的表情:那我就放心了
他说:你是要吓死我
勖阳调整了一下状态,认为不应该让柯一维在外面谈正事的时候为私人感情而分心,这个话题还是等他回来之后再沟通吧。
郑重而严肃的话题还是要面对面说才能够心贴心。
她说:你出来挺久了,回去吧,不然你朋友该介意了
柯一维也没再黏糊:也是,那我回去看看他们喝成什么样了
勖阳嘱咐他:你少喝点
那边回了个“知道啦早点睡”,这个晚上就结束了。
勖阳又在车里坐了会儿才回家。
就好像天然的水晶要经过净化,虽然问题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解决,但已经甩脱掉了一层尘土,上楼的步子不会那么沉重了。
这一夜睡得也安稳。并不是酒精还未失效的缘故。
以前她对“倾诉”的态度颇不以为然,认为那都是弱者无能的抱怨无效的情绪输出,强者只需要去做实事就可以了,所谓情绪都是闲极无聊的附加产物。有自我消化能力的人,话总是比较少的,有抱怨的功夫,很多事情都完成了,那才是实实在在的。
可只是简单和柯一维说了几句,都算不上是聊天,前后也没有十分钟,她本人身上发生的变化也显而易见。
一直不敢去碰触的创口,也小心地轻轻地去抚摸了,撕开了一条小口,仿佛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惧可怖。
柯一维没在身边,也能给她疗愈。
让她在休整了一夜之后,仍然愿意主动积极地去和自己老妈去继续未完成的问题。
在柯一维努力为未来做出改变的同时,她也必须要动起来。
“你是觉得哪里不好?”她问她妈。
卢英说:“也没什么不好。这孩子挺好的,这不你也说了家里条件也不错嘛?又都是在事业单位,父母都健康,家里就他一个,没什么不好的。”
“那为什么你昨天给我感觉那么别扭呢?”
“那你非要那样感觉,我有什么办法,”卢英的一贯话术一出来,自己也察觉到不妥,“不是,我是想说,我没那意思。我就是往后想想,觉得时间太紧张。”
勖阳大概能了解她亲妈的意思,但还是想要再亲自确认一下,“怎么呢?”
“可不是吗?你想,你俩差了十岁,你三十五,他二十五吧,这要是顺利的话俩人得结婚吧?你本命年,还不适合结婚,最快也得过了明年。那你可就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