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尔玛浑说饿了,要吃的,这是波尼古没有想到的。
弄吃的?这件事太艰难了,波尼古似乎没人本事接下这么大个活儿。
弄吃的?波尼古无奈地说,没有肉了,那碗汤让你弄洒了,我上哪儿去给你弄什么吃的呢?
汤洒了,往后就没有汤喝了吗?往后就把脖扎上吗?往后就等死吗?果尔玛浑问。
你看,事情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啊……波尼古挠脑袋,想在脑袋里面挠出让女人不饿、让女人安静的办法。
挠了一会儿,波尼古还是说,真的,真的没有肉了,我是大厨,我不会撒谎。
那要你这男人有什么用?那你还说什么爱我、喜欢我、跟我好?我呸,果尔玛浑说话有点像泼妇。
泼妇有人爱,淑女剩下了,你还别生这个闲气儿。
你说这事,我想想办法……波尼古又开始挠脑袋。
挠了一会儿,还没等波尼古说真的,那啥,啪,一个嘴巴抽过来。
二傻子,果尔玛浑骂道,我知道你想说真的,那啥,真的没有肉了,我是大厨,我不会撒谎,我呸,我果尔玛浑并没说让你给我弄肉吃,你懂吗?我可以不吃肉,你懂吗?我可以吃菜,你懂吗?
我懂,我懂,波尼古回答着,点头若小鸡啗米。
果尔玛浑挺着大肚子说,你真懂了?那去啊,去弄菜啊。
现在去弄菜?这不应该啊……波尼古这时变成真的二傻子。
去弄菜,去弄菜,去弄菜,我饿了,果尔玛浑像个疯女人一样喊着。
问题是,什么菜,你要什么菜呢?波尼古很有耐性地问。
菜,还有什么菜?野菜啊,野菜你不知道吗?果尔玛浑生气地数落起来,说你不是长白山的人吗?你不是卧虎部落的人吗?
咱这里号称天庭的后花园,什么花花草草的没有啊?都能吃,都是菜。
这山上有野菜800多种,干嘛瞎等着挨饿,让我饿着,而不弄点野菜吃呢?
我跟你波尼古说吧,那嫩嫩的折耳根,漫山遍野的野葱,闻起就香的蕨菜,还有香椿芽、荠菜,随处可见的美味,我都爱吃,你去弄啊。
还有刺老芽,林中空地遍地都是,地木耳也叫地皮,比泡好的黑木耳都香,贼好吃。
还有龙头菜、猫爪子菜、野蕨菜,都是真正的绿色野菜。
就那啥,野葱、野姜、花椒芽、水芹菜、紫乌藤、鬼耳草、车前草、蒲公英、马齿苋、曲麻菜、红凤菜、野灰菜、野豌豆、艾蒿叶、小鸡草、地米菜、鸭脚板、野冬笋、野栀子、麻雀花,你没吃过吗?
还有啊,牛肝蘑、青岗蘑、奶浆蘑、鸡油蘑、猴头蘑、大白菇、羊肚菇、兔儿菇、草根菇、松乳菇……
这么多的野菜,我就要一点点,一点点我就吃饱了,吃饱了我就不饿了,你听不懂人话吗?你波尼古就是个小混蛋,就是个大傻子,我受不了啊!
果尔玛浑这个疯女人,才是真让人受不的,但大厨波尼古能受。
你听我说,老婆,没有,真的没有,没有野菜的。因为刚刚开春,有的地方冰雪还没化,那些野菜拱不动,不能出来,还有的地方风很硬,那些野菜嫌冷,也不想出来,这个你懂的,是不是呢?波尼古耐心地说。
完了完了,往后真就没有汤喝了,真就要扎脖了,真就坐这等死了,是这样吗?果尔玛浑问。
得想办法,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闹饥荒了,没有吃的了,整个部落都在喊饿,波尼古说。
你想把我饿死吗?大肚子果尔玛浑问。
不不不,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大厨波尼古说。
把我饿死也不要紧,可是你就忍心我肚子里的孩子也饿死吗?
不,不能饿死你,也不能饿死孩子,波尼古很焦急地伸出手,去摸女人的肚子。
傻瓜,我就要生了,还有三天,还有五天,就要生了,女人果尔浑说。
是丫头?是小子?是老萨满白赤卯的种?还是我波尼古的种?
王八蛋,是你的种,老萨满白赤卯的肉鸡子不好使,不信你去问他,果尔浑说。
我信,你说什么,我信什么,大厨波尼古说。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跟那个黑雪花、支楞牙、臭蘑菇、臊木耳、鱼眼睛睡过觉,还跟野白菜、土虫子、老蚂昨、空心葱、半拉缸嘿咻过,就保证都没种上,就保证我这种最好,放进去就发芽吗?
啥意思?你不认啊?好,好。
果尔玛浑喊着好,咬住牙,使劲敲打自己的大肚子。
别这样,别这样,孩子会受不了的,波尼古抓住果尔玛浑的手。
不,你让我打死他,打死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反正也是要死了,要被你饿死了,要被你气死了。
早死早托生,你让我打死他,果尔玛浑挣扎着。
你别这样,听我说,这孩子我认,就让他管我叫爹好了。
只是,这大饥荒太可怕了,那些小鸟儿躲在树尖上不动,是饿的啊,那些北风也在刮,但刮的也是有气无力的,山洞前300个石臼锅子,空荡荡的,病殃殃的,都是饿的,都是饿的呀。
可怜啊,可叹啊,我这儿也饿,饿地心里直哆嗦。
那你还不让我打,打死我肚子里的孩子,让你没有儿子,让你断子绝孙。
果尔玛浑大哭起来,哭得很伤心,突然,一下子抱住波尼古。
波尼古也抱住果尔玛浑,说你别哭,你别哭。
就在两个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地喊着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