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果尔玛浑出血不止不,佛托酋长想出一个办法。
喊来老萨满白赤卯,说你见多识广,果尔玛浑性命堪忧,该怎么办?
这办法嘛,你看,老萨满白赤卯往一指,说四方脑袋扁扁腰,尾巴撅起一丈高。
什么意思?佛托酋长不明白,这个白赤卯在说什么?
老萨满白赤卯说,你先看看这女人的土包房吧,四方脑袋,说的是土房里石板垒的火炕,就是果尔玛浑躺的那疙瘩,扁扁腰,说的是通往洞外的烟桥子,而尾巴撅得一丈高,指的是土包房外面的烟囱。这个女人难产,一定是与这烟囱有关系。
果尔玛浑生不出孩子,与外面这烟囱有什么关系?佛托酋长问。
烟囱里有个烟囱鬼,堵住了,不透气,不冒烟了,老萨满白赤卯说。
你怎么就断定,那里面有个烟囱鬼呢?佛托酋长问。
你看啊,那烟囱长地多磕碜,黑不溜秋地站在那,傻楞黑粗,像不像个鬼?一年到头,这家伙什么也不说,就是装哑巴,不问世事,像不像个鬼?
我一走到它跟前,它就跟我装,使劲挺那腰板子,装安静,装优雅,以为自己的个子很高,这像不像个鬼?
这卧虎部落,数它第一高,简直是个不要脸的烟囱鬼,老萨满白赤卯说。
你跟这烟囱有仇吗?佛托酋长问。
没仇,我是萨满,能跟烟囱一般见识吗?白赤卯说。
没有仇,你咋就看不惯它,说三道四呢?
真的没仇,我就是看它心太黑,不信你扒开看看。
不用看,我知道烟囱心黑,咋的,你想给它洗白喽?
我不行,我没那本事,老萨满白赤卯急急争辩。
这烟囱鬼怎么到这来,为啥选了这么个土烟囱呢?佛托酋长问。
我查过,这个烟囱鬼的前身,是个冻死鬼,烟囱里不是暖和吗?冻死鬼就钻到烟囱里去避风,一边取暖,一边修行,修行800年后,就会得到灵性,重新托生为人。
想成人,得在烟囱里烟熏火燎800年,够苦的,是不?佛托面露怜悯之色。
只要能成人,烟熏火燎800年,也是值的,老萨满白赤卯说。
我原来也是卧虎部落一个冻死鬼,没办法,就在自己老家这儿,找个烟囱钻进去,最后修炼成人了,还当了卧虎部落的家萨满。
呵呵,你也曾经在烟囱里烟熏火燎,修行了800年吗?
那个……我倒没有,我赶上一位天外大神路过这里,提前让我成为半人半神的萨满了。
佛托酋长问,那位让你提前炼成萨满的大神,是谁啊?
这个不能说,对不起了佛托酋长,再说了,这个好像也不归你管啊,白赤卯有些心慌,急忙改口。
白赤卯说,我只是想和您讲明白,这个烟囱鬼正在作祟,躺在土屋炕上的女人,一定要难产的。
噢,如果是这样,那该怎么办呢?佛托酋长问。
好办,往烟囱里灌水,把烟囱鬼冲出来,老萨满白赤卯说。
弄一帮人,人越多越好,用藤篓从河边运水。
搭梯子,传水篓,一个传一个,咕咚咕咚,往烟囱里灌,使劲灌。
我就不信了,就算灌不死那个烟囱鬼,也把他的鬼肺子呛出七八百个窟窿眼子。
看到这儿,我鸭九八急了,住手,住手。
往烟囱里灌水,那不把那土烟囱泡塌了吗?
什么馊主意,我鸭九八高喊着。
可是,鸭九八高喊,佛托酋长和白赤卯等人听不到。
我们离着太远。太远是多远?说不准这个距离,是一万年还是两万年。
什么白赤卯?简直是个白吃饱。
女人生不出孩子,难产,就往人家烟囱里灌水,这种萨满就是欠揍。
我鸭九八十分了解卧虎部落这种半地下的土包房子,也叫地窨子,也更了解土包房子外面这个大烟囱,因为在我的衅鼓时代,这种烟囱比比皆是。
我鸭九八看到那个年代最早、样式最好的烟囱,不是女人果尔玛浑家烟囱这样土垒泥筑的。
最早最好的烟囱,是将一个空树桶子立在那儿,贼有特点。
长白山原始森林中,三五尺粗大树遍地都是。它们遭到雷击、火烧或虫蛀以后,中间树心是空的,人们抬回来以后,略加修整,直接立在墙外,底部和炕洞子对上口,堆上几块土喀拉,然后用大泥糊上,齐活了,冒烟了,经济,实用,有趣,好玩。
鸭九八在没来长白山时就知道,万年前的穴居时代,这里的冬天极为寒冷,每年得有一半时间天寒地冻。
为了御寒和防雨,部落山民向地下挖一个大坑,四周立上柱子,上面盖个树枝,压上厚土,一个冬暖夏凉的地窨子房就诞生了。
地窨房旁边的烟囱非常抢眼,不断地把黑烟向上喷吐,把个冬天气得发抖。
山民乐啊,在土包房的地窨子里猫冬,喝酒,嘿咻,大汗淋漓,神仙般的享受啊。
但是,我鸭九八刚刚看到这种烟囱时,面对衅鼓,怔愣半天。
这东西太棒了,太野了,太男人了。
当时,鸭九八真是憋不住了,一下子捂住裤裆,跑到外面,哗啦哗啦,痛痛快快地撒了一泡尿。
我鸭九八看着这烟囱入魔了,然后察看所有土包房的修造过程。
山民们先找土松石酥的地方开挖,还要背风向阳,还要近靠小河,吵吵嚷嚷说,一切为了生活方便。
土包房要讲究口小肚大,深有丈余,非常宽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