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骷髅说,开始时好像是欣赏日出,很快就到处充满悲伤的气息。躲开这一把利剑的同时,另一支利剑已经劈过来了。所有的夜,都失去了安静,善良的蝙蝠,唏嘘着黑夜里的不幸,指点着冰雪中隐藏着天母神阿布卡赫赫的巨大神秘,说那乱尸岗的地位很高,高过天空上面白云的万万年以上。
东边的骷髅说,我真的不知道是谁的本事,谁的指使,用那冷酷的冰雪和灿烂的阳光,打造一把把金箭,专门劫杀遥远的星光,近身的眼眸,让黑夜里的黑尽情地泛滥,所有的善良,都走不出高高的栅栏,撕不开大雪迷蒙的夜空,只剩下我们守着自我空洞的叹息,长眠在大荒山的沉静与高傲中。
西边的骷髅说,我们的疑问很多,越来越多,那些超乎我们想像的巨大力量,如此神秘,它藏在何处,又是怎样不分清红皂白地走了出来,将大峡谷劫持为地狱的门口,将那些自由的野狼、凶暴的黑熊、慵懒的老虎,以及那些老实巴脚的人类,随意地推进去,随意地放出来,不知疲倦地折腾,这是为什么?
所有的为什么都是无解的,我们抱怨了万万年长夜,万万年来没有什么变化,比这没有变化的万万年,更为漫长的黑夜,还在后头,还在万万年以后的日子里。这一切看上去飘忽不定,但那只是星光的幻象,包括那些萤火,那些野兽的眼睛,早已认定了,只有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才是万万年的永恒。
看那些风,似乎是飘忽不定的,但你想,万万年来就是一直在雪峰前绕来绕去,找不到出路吗?它属于万万年冰冷的日子,它属于大母神阿布卡赫赫开辟的那个大峡谷的幽灵。
顶多算个幽灵,游走在地狱门口的幽灵。也许它是恶魔的帮凶,也许它是守在通往地狱洞门的一个帮凶走卒,谁委派它的?谁说得清呢。
你还能上马吗?我是说有一匹白马飞过来,你骑上去,拍马纵飞,驰向深深的黑暗,马不停蹄,一直向前,回到那个天宫大战的岁月。
我想我可以,我有能力和那匹白马一齐向前飞,但我不想回到天宫大战的岁月。我不想再看一眼那些白骨之前的愚昧。说真的,我倒是崇拜天马发出的啸叫声,蹄踏声,我能感受到天马的啸声和蹄声,真的是一种享受,是一种幸福。那是响彻旷野的享受,那是奏响凯歌的幸福,从一个高处飞到另一个高处,回首千山万水,遥望艰难险阻,左边是雪山,右边是草地,前面是戈壁,后面是高原,鞭敲金镫,一切尽在我的追赶之下。
说到这时,石板上那具骏马的骸骨动了一下。
两个骷髅正在享用的这具铮铮的骸骨,似乎听懂了骷髅的述说,想起了一段自我的往事。
往事让骸骨动情,一定是真正的铁马金戈,或者****。
马尸骸骨的动情方式,是18对肋骨,发出铮的一响,跳了一下。
骏马也好,驽马也罢,包括天马,它们的肋骨都是18对,36根。
马为什么是36根肋骨,这与天母神阿布卡赫赫有关,这与一架天马琴的诞生有关。
在天宫大战的闲暇之时,阿布卡赫赫发现了自己衣袋里揣着一个秘密,那就是声音。所有的声音,自然界鸟兽虫鱼、风雨雷电的声音,包括花语叶语、星语光语,它们是由36个音素组成,36种音响可以合成出最细腻、最庞大的力量。这个发现,为众天神与恶魔耶里的决战,起到了非同小可的作用。
36种音响,36度空间,让所有的音色在36度上流淌,流淌出万水千山,流淌出万异千灵,流淌出最大的力量,流淌出最美的光年。
天马琴,这个形象刚刚跳出,阿布卡赫赫一下子就捉住了,那就是可以流淌、可以飞奔的最大力量,最美光年。
于是,天马琴诞生了。
于是,所有的马有了36根肋骨。
于是,有了细腻飘渺的小,有了天风海涛的大,有了浪漫,有了悲痛,有了花前月下,比翼双飞,有了相濡以沫,与子偕老,有了朝朝暮暮,卿卿我我,有了悲从中来,呼天抢地,泣不成声,肝肠寸断。
这是天马琴的作为,这是音乐的能量。
然而,正当东边的骷髅说到天马行空时,我鸭九八看到马尸白骨的动情,18对肋骨铮地响了一下、跳了一下时,我在衅鼓中读到这些天马琴诞生的往古琐事,真是迷人,因而我还想深入去了解,却被西边的骷髅哼了一下鼻子,似乎很是反感。
不是反感,那是有些发怒。
他怒不可扼地发火了,质问骷髅友人。
他说你还是那样愚蠢,还是那样愚蠢地沉浸在那个疯狂的岁月。知道吗?你当时疯狂地挥鞕追赶的就是现在,就是经历无数艰难险情,白骨高于天际的现在!我知道,你的名字就快马加鞭,就是因为你快马加鞭死在途中的。你死在途中以后,和众多白骨一同埋葬在这里。你还以为在独享风景,欣赏风景的快乐,或者说前面有个滴着露珠的绿色黎明在等着你,看松影相伴,有草虫低鸣,没有烦恼,忘了忧郁,自认为不甘堕落,可是那有什么用呢?你不还是一个骷髅吗?
他说,你还留恋你那肋骨弹奏出的音响旋律吗?你每日里反复用那莫明其妙的琴声,一遍一遍清洗那些模糊的月光,让自己的影子平静下来,让天豁峰的影子定格在夕阳血色之中,倾听你的心声,但你听到了吗?它讨厌你,讨厌你的琴声。
讨厌你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