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鸡哈说,你小小的东西,不该这么狂妄。
叽哩嘎啦磕头作揖,说是是是,小的有眼无珠。
班鸡哈说是的,在老鼠堆儿里,你长得比较大,可是和我们人族比起来,你可显得太小了。
班鸡哈说到这里,突然打了个寒噤。
班鸡哈心想,自己比耗子可能大百倍,如果这种关系调过来,耗子比自己大百倍,自己不也得怕得要死,哆哆嗦嗦吗?
什么是弱者,面对面的对峙时,小东西就是弱者,颤抖者就是弱者。
当你面对着弱者时,能忍心施以加害吗?班鸡哈想。
箩筐里的弱者在流泪,大滴大滴地流泪,好可怜啊。
班鸡哈想,自己是从弱者走来的,弱者的眼泪就是辛酸啊。当年自己劝过自己,捂住嘴巴,什么话也不说,弱者是命运,没有流泪的权力。本来没什么本事,整天尿尿汤汤,这种人的泪水是没有重量的,是没有温度的。
这个世界如何热闹,与弱者无关。弱者只佩缩头,弱者只佩落泪。弱者不应该行走在阳光下,就应该躲在土洞里,躲在角落里,躲在阴暗里,享受一种被遮盖、被雪藏的日子。
妈的,这是谁定的规矩?这是哪家的王法?原来我是弱者,我是天真,我是认命,今天呢?这个耗子虽然很可恨,但它那身衣服,也是稍显奢侈的童装啊,那个嘴脸,就是没有设防的单纯啊。
怎么办?班鸡哈想,我把它交给老酋长下酒吗?我把它放在锅里熬汤吗?强者与弱者之间,必须是你死我活吗?对弱者的残忍,是一位新任酋长应该做的事情吗?
叽哩嘎啦的小眼睛,一边哗哗流泪,一边盯着班鸡哈,除了巴望一种奇迹的出现,用超级的悲凉面目,装出弱者的可怜,让这个敌人放掉自己,还有什么逃生的道路可以选择呢?
叽哩嘎啦想着,发出一阵可怜的吱叫声,把裸露在外面的门牙,往里面缩了缩,咬一下舌头,往鼻尖舔上一点哀求的血。
女酉长班鸡哈并没看到叽哩嘎啦这些伎俩小节,她只是心事重重,想着如何处理眼下这个弱者的难题。
班鸡哈在思考,踱来踱去,踢了一脚箩筐。
也许是无意的,箩筐的边沿翘起个口子,叽哩嘎啦有了一个逃跑的通道。
班鸡哈来到灶台边上,推了下窗户,发出咔啦啦的声音。
叽哩嘎啦的大脑遭遇一片空白,对窗户的响动反应迟钝,只是晶亮的小眼睛向上闪了两下。
班鸡哈向叽哩嘎啦摆摆手,它还是不动。
班鸡哈用力咳嗽一声,叽哩嘎啦吓了一跳,这才缓过点神儿。
叽哩嘎啦缓缓动身,爬上箩筐,然后从容自若地爬上灶台。
这时,叽哩嘎啦才想起逃跑的事情,开始寻找出路,走向左边的窗口。
叽哩嘎啦走过来,又走过去,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窗户如何能打开呢?
班鸡哈刚才打开的是右边的窗口,但叽哩嘎啦认为,左边这个窗户才是最佳的路线。
叽哩嘎啦有些急了,伸出小手,拍了两下窗框,好像再问,你不跟我好了吗?
班鸡哈看在眼里,顿时觉得叽哩嘎啦有些可怜,但自己又不能走过去,那会把它吓死。
忽然,班鸡哈的下巴朝右边的窗口呶了呶,意思是说你傻啊?这样就别出来混了。
班鸡哈抄起菜刀,当地一下子,剁进砧板,意思是说你要是不过那边去,就得上这边来。
这时,叽哩嘎啦明白了班鸡哈的意思,悄悄地用尾巴探路,小心异异地向那个窗口退步,两个小眼睛不错珠儿地看着班鸡哈,似是在问,你真的让我走啊?
叽哩嘎啦来到窗口,朝外面望了望,绝处逢生啊。
突然,叽哩嘎啦手舞足蹈,兴奋地叫了起来。
叽哩嘎啦腾身一跃,飞箭般冲向窗外。
别跳!班鸡哈惊呼阻止,说那会摔死你的。
满以为有的是时间,叽哩嘎啦会沿着窗口爬出去,安全地逃生,怎的这般着急。
班鸡哈忙来窗口察看,果然,在窗外的石板路上躺着一只老鼠,一动也不动。
混蛋的叽哩嘎啦,跑得太急了,没有看好,这可就是自己找死了。
班鸡哈想,也怪自己没有做好,才导致了这场悲剧。
只要小心一点,前面就是辽阔的天空,自由的荒野,你为什么如此着急、如此莽撞呢?
班鸡哈镇定一下心神,忽然看见那个鼠尸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
这时,叽哩嘎啦慢慢地翻过身,站了起来,张望着林深处,吃力地向前爬去。
班鸡哈有些惊喜,飞快地跑出家门,要看看这位命不该绝的叽哩嘎啦,现在会去什么地方。
班鸡哈跑出院外后,彻底惊呆了,十几步远的地方躺着个人。
是死尸。再往前看,里里拉拉,男男女女,躺着很多死倒儿。
有的死倒还没有断气,呻吟着,抖动着手指,挖着自己的肉身。
有的死在柳树下,有的死在壕沟旁,有的死在野田里,一直延伸向部落的深处。
这时,老萨满班葛波洛从死尸那面爬过来,爬到班鸡哈的脚下,手里举着一把蒿草,说孩子,说班鸡哈酋长,快通知大家,远离老鼠,采集艾草,驱赶瘟疫,都得死啊,我们雪虬部落,危在旦夕了。
更可气的是,那只刚刚逃脱性命的老鼠叽哩嘎啦,摔伤的身体迅速恢复了健康,竟然跳上对面的石头,耀开扬威地高叫,说新任酋长班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