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元一边喝着茶水,一边低着头听着郑新昌的长篇大论,没有要制止的意思。
“可是,郑主任,这个,不是上次在县社的主任会议上荣主任都认同了吗?不是还要——”
“那是不知道内情,小吴你说,县社知道你搞一物多价吗?知道分区对待吗?知道你们收购扰到了外省吗?知道我们同一个社里的职工,工薪有着天壤之别吗?知道这些都不经过社里你就自作主张了吗?这不是马上县社就要组织各社来邱上实地观摩取经吗,到时候你敢都把这些见不得阳光的事捅出去吗?”
“说了又怎么样?照实说就照实说!”吴成德忍无可忍地回顶道,声音不是太高,用眼又瞟了一下低头不做声的李四元。
“看看,看看,小吴,你是要一条路走到黑了,我和你说这些话都是为你好,你还年轻,现在上面的形式还有待进一步观察,抢打的都是出头鸟,到时候出下错就弄不好了。”郑新昌变了个口气,用一种长辈的口吻劝说道。
吴成德没有回答,他在等李四元的表态,因为他心里明白,郑新昌并不是自己的领导,自己就是接受领导那也应该是李四元才对,李四元的低头不语是对郑新昌的话表示赞同?还是在权衡利弊或者已经有了见解,在心里选择如何用语?
屋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李四元才缓缓抬起头来:“小吴,不管怎说,你今年的工作成绩是可以肯定的,县社荣主任也非常认同,郑主任的有些话也不为错,形势下一步到底向哪个方向发展,还有待观察,十二大虽然提出了要走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虽然要改革开放,但具体怎么做,上级的政策还不是十分明朗,***同志不是还说要摸着石头过河吗?在上边都没有定准调子的情况下,我们太冒进也不是什么好事,我是这样子考虑的,这次县社把咱社定位经验点,既是对我的鞭策,又是对我们实际工作的检阅,你们站的那些收购账本、订单什么的完全可以给大家示看,工资表奖金什么的就不要往外拿了,价格就是站内的收购价,也不需要有什么都给别人倒干净。小吴,这样你说合适吗?”
吴成德点了点头:“那,好吧,要是县社和别的社的领导问到职工报酬的话,咱怎么说?”
“你就说,奖金肯定有,但要站在全社的角度上进行考虑发放。你说,这样说行吗?”李四元似乎带着一种征求意见的口吻,事实上他说话总是这样假惺惺地客气,他说的话没有见到有人能推翻和驳斥掉的。
县社的验收和取经对于吴成德来说,虽然说只是个形式上的事情,但意义却不一般,这毕竟是他当上副主任不到半年的一次荣耀,这对于一个全县最年轻副主任的他来说,岂止是一次平平常常、简简单单的工作肯定和检阅?而是意味着领导的重视,明确地讲是对他本人能力和成绩的认可和周知。
尽管县社把目标中心一再定为邱上供销社,尽管李四元迎来送往,喜笑颜开,脸上刮着荣耀的光彩,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邱上社有位年轻有为的副主任,那些可贵的经验都是他创造的,他是一个全县社难得的人才。
于此欣欣然,激动兴奋,胸有成竹之际,一种隐隐的担忧不免也袭在心头,那就是工资奖金!
他非常明白,一切炫耀的光环和稳定的工作实绩就像一座辉煌夺目的楼阁一样熠熠闪光,但所有这些都是建立在四个字上:激励机制!
没有激励机制,收购站就会失去生命力,就会失去原动力,就会像以前那样出现推诿等靠,态度散漫的现象。而这个激励机制是什么?说彻底不就是工资奖金的诱惑力吗?看起来李四元和郑新昌是要想在他给职工们的规约上和他对大家的承诺上做文章,他们想在年终时搞平衡术,他们要以此为树立他们的个人威信来动大斧。
担忧的同时,他也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想尽了一切付诸实施的可行性预案。或提前在年底前先来个先斩后奏,或来个撕破脸和他们闹个不可开交,或发动所有收购站的职工组成联盟找县社荣主任来给主持正义。但又总觉得无论那一条都又行不通,先斩后奏是可以和职工及时兑现,但总有目无领导,目无组织之嫌,撕破脸就更说不过去,知道的,说你委屈,被迫无奈,不知道的,以为你有点成绩就自以为是,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影响会很不好。发动职工倒是可以造成声势,逼他们一把,但其他部门还有那么多职工,反对者一定也不在少数,再说,传到县社那里落一个有心计,好大喜功的名声,反为其害。
如果起初的管理章程和对下属职工的承诺对不了现,损失的不仅仅是个人的威信和信誉,更重要的是下一年将会寸步难行,工作将会无法开展。
不过,吴成德拿定了老主意,到时候看情况再确定争取的方法策略,就是采取下下策,拼上这个副主任也要坚持兑现责任制,兑现诺言。
从表面上看,好像吴成德的生意顺风顺水,声望在迅速提高,小小年龄就成了副主任,还干得有声有色,在县社里都挂上了名。
可谁能知道,他的肚里装着许多让人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纠结结,郑美丽的无辜丢失,说到底终归与他有着直接的关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说彻底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妻子,已经由法律把他们的名字捆绑在一起,虽然”老丈人”从未因这件事再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