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命。”她受了伤,一个人时容易念念叨叨,疼痛需要分散注意力来缓解,田齐碎碎念着打开洗漱台隔板,拧开水龙头,她给自己手打满肥皂,迅速且仔细的用六步洗手法处理沾的血双手。
血水咕噜咕噜冲进下水道,滴水的双手稳当当地拆开第一层医疗包,抽出消毒毛巾擦干双手,再拆开第二层,田齐拿起剪刀顺着大腿一圈剪开裤子,咔嚓咔嚓,动作又快又稳,如果不趁血凝固之前扯掉裤子,受罪的还是自己。
扒去裤腿丢进痰盂,田齐左大腿上那一指长的口子暴露在空气中,她再度检查伤口深度,是必须缝合的情况,真倒霉,田齐嘴巴闲不住的嘀咕着,同时给大腿扎上止血带,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提起早就准备的热水瓶,把勾兑凉水又加了消毒片的温水冲在伤口上,那感觉真一言难尽。
不是一个疼字能涵盖得了的。
田齐其实很耐疼,轻伤不下火线的次数更是不胜枚举,可她心里还止不住发毛,特别是盯着流入洗漱池的鲜色血水,红色的漩涡顺时针缓缓下降,努力维持高抬腿姿势的人咬了咬牙,胸口因为呼吸急促而剧烈起伏。
说心里话受伤的感觉很不好,能受伤就意味着能被杀死,并不是说佣兵的职业化洗脑会让人从思想上变成铜皮铁骨,过硬的素质只是让佣兵可以坦然面对各种伤痛,极端训练手段是用习惯来淡化人类本能的恐惧而已,怕,田齐还是怕的。
咕噜噜,咕噜噜。
靠在软枕头的男子悠然睁开眼,墨玉一般又缀满星点的眸子眨了眨,灯光下莹润玉如的耳朵动了动,3号包厢里传来一阵阵水声,并非他入梦的理由,喉间的痒意才是前半夜搅人清梦的主因,至于后半夜为何仍不能入睡,则是鼻尖萦绕不散的血腥味。
男子嗅觉很敏感,就算窗户只抬了一条缝隙,随风涌入的煤灰仍如洪水猛兽一般成为他喉咙躁动的力量来源,而现在煤灰被血腥味代替。
流血意味着危险……
不自知的,男子就联想到03包厢单独出行的姑娘,不可名状的念头在心里团聚成一个影像,新闻纸上骇人听闻的报道跃然上脑,他下意识就认定对方遇到了麻烦。
男子自认为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可心底却抑制不住想要敲响隔壁房门的冲动,或许是车站月台上不经意地轻轻的一扶,让他记住了那匆匆掠过的身影。
轻盈,矫健。
裙摆如流光潋滟。
男子记忆犹新的不止是她嘴角上翘的笑意,裙摆轻扬,还有自己漏了一拍的心。
一场萍水相逢,酿出道不尽的陌生情愫,如磋如磨,如茗了一杯回味悠长的茶,一股清风裹挟的淡淡梅香。
可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自己凭什么过去唐突佳人,但若在拖延,日出之后的分别,便是自此之后天南地北再无牵连。
男子努力说服自己,姑娘可能遇到危险,想方设法找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正当他理智和冲动拉锯时,火车忽然减速,随后来了一个短促的急刹,车上的人和物被向前的力道带着,车厢里霎时一片框框当当乱响,一声低呼,带着隐忍的疼意,钻入男子的耳朵里。
声音细如奶猫叫唤,可却如针扎在心,不再犹豫的男子登时从床上起来,抓起枕边的鹿皮袋子迅速拉开包间门,他在四周窸窸窣窣的起床、抱怨、询问声中,克制的敲了敲3号包厢的门扉。
嘚嘚嘚。
“小姐,需要帮忙么。”男子低声询问。
因急刹车被缝合针扎到的田齐一阵呲牙咧嘴,她正捏着夹子颤颤巍巍地拔出肉里的三角针,门就被人敲响了,她眉头一跳想到了闯入者,寻思间门外又传来一个低哑的询问。
听声音不是茶房,更像隔壁那个咳了一晚的病秧子!
他想作甚?!
大半夜敲她的门?!
心里警铃大作的人,来不及控制声音就打发道:“没事,不需要。”可话说出口她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子,这种虚弱隐忍的声音怎么可能没事,后悔地咬住下唇的田齐,心想道:真是流年不利,还没有演技。
咔哒,咔哒,嘭。
门锁迅速转了两次后,包厢门赫然被人撞开,外面的风灌了进来,田齐没想到门锁竟然不经撞,她心头一惊不由分说掏出手枪对准来人低斥:“滚出去!”
男子一进门就对上黑黢黢的枪口,浓烈的混着刺鼻味的血腥气冲入鼻腔,真的受伤了!
他皱了皱鼻子,眼睛盯着姑娘瞧,在大脑还未来得及反应前,一脚迈进包厢反手锁上大门。
“我久病成医,能帮你。”说着,他怕姑娘不信似的,抽开鹿皮包的绳子,取出来一罐金疮药:“这是太医秘制的金疮药。”
举枪的姑娘没听他解释,她形容狼狈,眼神锐利:“我说了滚。”
“让我帮你,你开枪会把所有人引过来的。”一室狼藉血迹斑斑,男子不怕那杆枪,他害怕她腿上的伤口血流不止,更害怕伤害她的人还在车上。
他理解姑娘警惕心重,但自己也是救人心切,男子觉得真心以待,她会放下戒心。
田齐食指勾着扳机,她没有立刻开枪是因为察觉到对方的怪异,寻常人被枪口怼着威胁,视线都会盯着枪口不放,可病秧子一进来就盯着自己的大腿,要么是**迷心,要么就是真想帮忙。
帮忙?
不会包藏祸心吧,可她很快自我否定了,一个病秧子而已,切,田齐斜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