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坐在晴风搬的凳子上,脸色不笑不怒,淡淡道:“听说小姐新买了两个丫鬟?”
刚刚安排了两个丫鬟住宿的瑞雪回到屋子就听到了这话,不由得微微眯眼,是她抢了方嬷嬷调教丫鬟的差事,心里自然稍微有些虚。她偷偷瞧了一眼老神在在拿着一根签子逗弄鹦鹉的小姐,心里略略定了下来。
白依伊用小银勺挑了几颗瓜子倒进笼子里的小盅子里,看着鹦鹉十分熟练地嗑瓜子,心不在焉地用鼻子“嗯”了一声。
方嬷嬷小眼睛眨了两下,平日里小姐虽然不至于怕自己,可到底也不敢如此怠慢着与自己说话,如今这藤竹院的风向似乎有些大问题。想到这里,她口气淡然地试探道:“既然李志家的已经给她们过了户籍,那小姐就将人交给我来调教吧,不出师的丫鬟是不能服侍小姐身边的。”
白依伊撇撇嘴,这老太婆,说得好像不知道人已经交给瑞雪了似的。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货运行齐掌柜从四川弄来的红嘴蓝尾绿鹦鹉,头也不回地应付着方嬷嬷,“嬷嬷多日不在,沉积下来不少事情,再加上昨夜蔡嫂子入了韩府,小厨房也该收拾出来了。”说到这里,她今日第一次转过头来正视方嬷嬷的脸,道:“方嬷嬷忙正事吧,这些琐事还是交给管事大丫鬟去做。”这脸怎么长的?像是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长方形,他觉得方嬷嬷上辈子一定是几何题,实在是太方了。
方嬷嬷立马不满道:“咱们白府的规矩向来是管事嬷嬷带小丫鬟的,小姐作为上位者,有些规矩还是不能破的。”她是白依伊的教养嬷嬷,与那些西席女先生的地位几乎相差无几,甚至比西席更亲近主家些。这样的话在过去十来年说了不知道多少,小姐都不敢驳回的。
可今日的白依伊却是丝毫不给她面子,道:“方嬷嬷不过是韩府的奴仆,我娘看在你忠心服侍的份上,才许你做了我的教养嬷嬷。可方嬷嬷别忘了尊卑有别!”成功看到方嬷嬷脸色大变之后,她得意地扬了扬嘴角,道:“看来方嬷嬷是懒得理会我院子里的杂事了,既然如此……”她唤了晴风一声,道:“你去将魏嬷嬷叫来,今后这院子里的事情就交给魏嬷嬷管理。”
方嬷嬷大怒,立马站起身来,声音都不由得高了几分,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白依伊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嘿嘿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人畜无害道:“自然是为方嬷嬷分担分担。”
方嬷嬷自从当上了教养嬷嬷就地位尊崇,十来年了,谁给过她这样的气受?此刻胸口起伏不定,再也没有了刚刚入门时候的淡定从容。她今日被韩夫人急急叫回来,就是来处理欣儿的事情。
韩夫人说,白依伊身边不能没有个韩家的自己人贴身服侍,要她先来说服白依伊再收一个韩府丫鬟来藤竹院服侍,之后韩家再送人来的时候,就水到渠成了。
可谁想,正事还没有说出口,她就被夺了权。
方嬷嬷的小眼睛将屋子里众丫鬟扫视一遍,常年的积威让屋子里的丫鬟纷纷低下头去。可她惊讶地发现,这些低下头去的丫鬟不过片刻就又壮着胆子抬起头来,甚至有人敢与她对视。
“是谁在小姐耳边挑唆!”她声音拔高,充满了威胁地道:“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白依伊挑眉,杏眼眨巴眨巴的,小嘴一撅,不满道:“方嬷嬷真是好大的官威,只是,这可是我的房间,不是你们韩府的贱奴院子。”你是韩府的人,不是我们白府的人,这事你这道几何题是不是忘了?
方嬷嬷咬着牙,小眼睛里似乎有刀片射出,在瑞雪几个人身上扫射一番,小彤吓得双手微微颤抖,大气都不敢出。
主辱臣死的道理瑞雪还是知道的,她不能让小姐去和方嬷嬷这个奴婢针锋相对,于是她缓缓呼吸两次,一狠心,上前一步,对杀气腾腾的方嬷嬷道:“方嬷嬷!我们敬重你,叫你一声嬷嬷,可说白了,你也不过是韩府借给小姐的奴仆。身为教养嬷嬷,却在主人屋子里大喊大叫,喊打喊杀,这样的做派,如何再做小姐的教养嬷嬷?况且小姐昨日被大表小姐推下了水,身子还虚着,你若是吓到小姐,可担当得起?”
刚刚白依伊逗弄的那只鹦鹉的绿豆眼眨了眨,歪着脑袋,学着瑞雪的语气,跟着质问了一句:“可担当得起?”奇怪的发音让屋子里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白依伊惊喜回头去望,这鹦鹉也养了两个多月了,从来没有说过话,没想到今日开口了!她忍不住又赏了那鹦鹉几颗瓜子,由着瑞雪等人和方嬷嬷去拌嘴,自己看戏。
方嬷嬷本就被瑞雪说得没了道理,如今再被鹦鹉这么一说,更加觉得羞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脑子里飞快琢磨怎么反驳瑞雪的话。
有了瑞雪开头,晴风也胆子大了很多,上前一步质问方嬷嬷道:“小姐昨日落水,方嬷嬷作为看着小姐长大的贴身嬷嬷,却问也不问一句小姐身子是否安康,只知道在这里争权夺利,真是叫人寒心!”
方嬷嬷脸色是真的青了,这才觉得自己今日想都没有想好办事的步骤就来办差,是轻率了。可她万万想不到,不过是十来天功夫,怎么小姐就变得和瑞雪几个亲近起来了?之前不是对欣儿和自己的话言听计从的吗?还有,瑞雪几个也变了!从前她们见了自己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如今竟然敢审问质问自己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