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秦道川都早出晚归,只为躲着贺诗卿。却也无处可去,只得每日泡在佳飨会馆里。
若舒每日待在会馆,只等卢三爷采办完年货,就回青州。
兰萱念叨着城外的白马寺这几日有庙会,言外之意就是想去。但是兰姨不允,说是人多眼杂,免得多生事端。
若舒知道,不止是她,除了兰芷,其余几个都心动了。
想着回到青州,又要好几个月不得外出,她不出去,动静便不会很大,就抄了几份经文,要兰萱送去白马寺供奉。
兰萱欢天喜地,呼朋喝友,动静不免大了些,又不是吃饭的时辰,楼下安静得很。秦道川听到上面的动静,心知是若舒她们还没走。
觉得有些愤恨,自己千难万难,她倒是活得恣意张扬。
不免想到她的所做所为:取舍之间干脆利落,不动声色的转移财物,诈死,毫不胆怯的跟他讨价还价,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计,年岁渐长还得了。
万幸不用跟她做夫妻,不然,这边一个贺家,那边一个卢家,他恐怕都不需要为人了。
干脆利落。
他能干脆利落的回绝贺诗卿吗?
不能,他只能迂回,怎么迂回,他想了几天,头都想炸了,还没想出来。
真希望能回北地,战场上的他无论面对多少危难,他都不怕。
他可以为了取胜,三日三夜趴在雪地里,为了不冒热气,口里含着雪。饿了咬口硬得像冰的肉干,渴了直接抓一把雪,只等时机一到,一决胜负。
他可以为了报仇,躺在满鲁的床下,看着他与女子欢好,然后在他最放松的时候一剑毙命,手起刀落,他从没含糊过。
现在北地的鞑子叫他“杀神”。
他怎么就成了优柔寡断的人了?
怪不得秦家祖训说:只护国,不参政。
他当初是不是该果断的拒绝贺诗卿,不给她留那么多的遐想。
现在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难解的局。
不,不会。
没有贺诗卿,就会有楼上这位,就凭她的行事,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等到秦道川晚上归府,照例向祖母请安的时候,老夫人终于开口问他为何近日躲着贺诗卿?
秦道川低头说没有。
老夫人说:“没有?人家都哭哭啼啼到我跟前了,说你早出晚归,也不知去了哪里?”
秦道川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祖母。
老夫人摇了摇头,说道:“我若不问,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秦道川低头不语。
老夫人接着说:“说你年少,你打起仗来有模有样。说你老成,你行为处事却处处透着荒唐。”
秦道川说道:“道川知错了,愿听祖母示下。”
老夫人说道:“我问你,你是愿还是不愿?”
秦道川说:“不愿。”
老夫人又问他:“是因为祖训不愿,还是你自己不愿。”
秦道川说:“都不愿。”
老夫人说:“那好,你明日去面圣,请求北地巡防。”
秦道川说:“祖母,我不是没想过,但是怕皇上本就想要我去,我去面圣,岂不是自投罗网。”
老夫人说:“皇上要是有此打算,早就有旨意来了,还用你去自投罗网?”
秦道川心头的明灯一亮,大喜道:“祖母是说,皇上不愿意?”
老夫人说:“多半如此,圣心难测,我也只能猜度一二。”
秦道川说:“那我明日面圣,该如何回话?”
老夫人说:“我秦家矗立三朝不倒,你当为何?”
秦道川低头想了一会,说:“孙儿明白了,是秦家祖训:只护国,不参政。”
老夫人笑了起来。
秦道川一身轻松告退后,老夫人自言自语的说:“到底年轻,哪是那些老狐狸的对手。”
第二日,下朝之后,秦道川求见了皇上。
回来后,直奔萱微堂,老夫人见他面带喜色,斜瞥了他一眼。
秦道川全不在意,得意的跟老夫人说:“祖母,皇上问我可愿去东郡平乱,我说不愿。皇上问为何不愿,我答秦家祖训不敢违逆。皇上又问东郡百姓蒙此大难,我作为朝廷栋梁为何不愿救民于水火,而是眼睁睁的看着百姓在生死存亡中苦苦挣扎。我答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秦家军负责北地防务,自当为国肝脑涂地;相信朝中其他同仁,也会如我一般,为皇上分忧,万死不辞。皇上听了,大笑三声,摇了摇头,同意了我去北地巡防。”
老夫人听完,笑着说:“这马屁虽然拍得直白,却也显得你实诚,看来你忧已解。”
秦道川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