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仙谷沐风殿雅室,风诣之遣散殿外侍从,门窗紧闭,坐于殿内查阅典籍。突然间,似有一阵风刮过,桌上书籍随风翻动,停留在了“如何凡力驱动聚灵盏”的那页。
风诣之注意到了桌上的变化,合上书,轻声一笑道:“来都来了,出来吧,我现在就一凡夫俗子,你若自己不现身,闹再大动静我也看不见你。”
闻言,身着一袭墨蓝长衫手持折扇的翩翩少年显现。冥王迎面走来,叹道:“你可知你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那元朗本该死在吕梁的荒山上,结果你把人给救了,我派去的阴差扑了个空,你说怎么办吧?”
“无心之失,见谅。”风诣之早就知道冥王来意,听冥王这么说一点也不惊奇。
冥王反问:“无心之失?难道不是看在那个丫头份上?”
“这救都救了,反正现下我也打不过你,你要抓我回去给天帝治罪,随你。”
“你明知我不会,不过你也该明白,擅动凡人命数,会造成什么后果。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说罢,冥王转身欲走。
“唉,赤云你急什么,这么多年没见,喝两杯再走呗?”风诣之从柜中拿出珍藏了多年的桃花酿,举起在冥王面前晃了晃。
冥王一眼看穿风诣之在打什么主意,道:“你甭想灌醉我了之后套我话,关于元朗命数被改往后会发生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真的?”以风诣之与冥王的交情,风诣之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没想到冥王这次异常斩钉截铁道:“真真的!天机不可泄露!”
“罢了,那就不聊公事,只谈风月。冥王殿下,可否赏脸?”风诣之扶冥王坐下,斟好一杯酒递到他面前。
千万年来,可能只有风诣之有这么大面子能让平日里一贯雷厉风行的冥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彼时,冥王还只是太阳神羲和座下的坐骑麒麟,羲和将他唤作“赤云”。那时候还没有人族。天地初开,神族现世,随后女娲按照神族的模样造出人类。赤云每天驾车载着羲和自旸谷升起虞渊而落。每日东升西落,周而复始,为人世间带来光明和热量。
直到有一天,女娲在旸谷撒下一粒种子,创造了连通神、人、冥三界的大门,扶桑神木应运而生,日久生出了树灵,便是日后的扶桑神君。而后赤云与羲和因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分道扬镳,赤云独自下界执掌冥界,便与扶桑有了更多的交集。
扶桑一人守着旸谷里的神木,整日无所事事就下冥界找赤云喝酒聊天下棋,两人渐渐熟络。赤云知道扶桑虽看似玩世不恭,但明白自己的使命和责任,千万年来凭一己之力守在旸谷从未出谷,庇佑着神木安全,三界安宁。
后来,扶桑收了个竟生出了人类魂魄的半魔徒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名叫莫染。扶桑扬言要悉心培养,要培养出三界唯一一个能飞升成仙的魔,从那以后他来冥界的次数就少了许多。
至今都让赤云感到触目惊心的画面是那天——扶桑浑身是伤,一袭白衣被染成了血色,几近消亡,却艰难地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手握着一缕莫染的残魂来到冥界,求赤云帮忙让她转世,以守住她即将消散的魂魄。由于魂魄碎成了太多瓣,扶桑便用自己的心尖血凝成血线,将魂魄一片一片缝在一起。赤云见扶桑每每取血时苦不堪言疼痛不已欲阻止,可他却轻描淡写地说:“神木本无心,可如今我既因她生出了心脏,只要她用得上给她又何妨,左右不过是受点疼而已。”
自此,赤云便明白了莫染在扶桑心中的地位,亦不再多言。
五百年后,莫染魂魄才得以修复得较为完整,能勉强承受住轮回之力去往轮回。原以为莫染转世后扶桑便能放下了,安安心心再做回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潇洒神君。可没想到扶桑对莫染的执念之深,已深入骨髓。
这一世,他又在岑家村出手救了她。
“扶桑你还不明白吗,她转世了,她的灵魂经过忘川洗涤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的样貌、性格、记忆,她所经历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不是你的莫染了,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是生是死都是她的命,你无权干涉她的命!”赤云斥他行事荒唐,但更不忍他再为了莫染作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上一次我亲眼看到她在我面前魂飞魄散,这一次即便天诛地灭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让悲剧重演,这也是我的命!赤云,你不必劝我,我只是想保她一生无虞,她原本是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一生的,都怪我……若一开始我便信了她所言,相信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这一世我不会与她相认的,真的,我发誓!”扶桑向他保证,他才知道从前那个洒脱不羁逍遥自在的扶桑神君一去不复返了,如今存在于世间的只是一副没有灵魂的伤横累累的躯壳。
“太子昊近来如何?可还安好?”扶桑端起酒杯,若有所思,问道。
“哟,你还记得你还有个小徒弟呢?“冥王本是想再教训风诣之一顿,怪他留下神木给徒弟,自己却撒手不管,但看他如今的样子终是不忍开口,“放心吧,神木很好,他也做得很好。你也算教的很好,这小孩几百年来一直谨记着你的教诲,勤奋刻苦,修为精进了不少,他姐姐天女碧落都快不是他的对手了。”
“那就好,比我好就行,我……“风诣之举杯,笑了笑,但眼神却尽是凄凉与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