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赵翀冷嗤,“成王败寇,就在今夜!”他指刀向天,自有将相的威严,“天下乱世,岂可由小儿执掌!今夜听我号令者,本王与尔等分尝天下!”
“给我杀!”
一时间,城下骚动,金鬼营和暗处玄鬼们集结而发,赵翀身后十几万人跟随着他的战马,呼嚎向前。
而他们面前,不过是身骑黑马的邝毓,和腰别红巾的韩胄。
前者已经拔刀蓄势,正面迎上了赵翀。
后者却是目色坚毅,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平南王的大军之中。
“黄毛小儿也敢拦我!”赵翀举刀劈去,与邝毓长刀相抵,双刀互挑,兩柄长刀短暂分开,又迅速相撞在一起。
赵翀身后,战争的声音不绝于耳。
铿锵之声。
咆哮之声。
摩擦之声。
倒地之声。
血染地上白雪。
确实有人叛他。赵翀听着声却不以为然,几个自以为是的热血兵牙,不足为惧。
他再次与邝毓交手。
对方仰卧马背,身下黑马绕侧,在近身的瞬间换手拿刀,平直向自己砍来——
枣红色烈马一声呼啸,避之不及,胸颈处被砍了一刀。好在伤口不深。
赵翀变了面色。
他并非靠买官而来一个王爷的爵位。若不是当初南蛮确实觉得他是个威胁,也不会最终向他抛出和亲的橄榄枝。可他对自己战场上的自信,却被一个年轻小子给动摇了。
此人并非用了什么刁钻的招数或是备着什么暗器。
他用最正统的,也是最传统的战场对敌那一套,就将他封步与此,既不下杀手,又不让他进退。
赵翀堂堂一个身经百战的武将军,竟心中有了怯意和被羞辱的愤怒。
“士可杀,不可辱!”他再次主动进攻,持刀冲去。
邝毓目光冷淡地接招,他的傲慢,鄙夷,甚至是漫不经心,都和方才城楼上那位一模一样。
像是以她的姿态,在代她惩处些什么一般。
是他老了吗?赵翀不断地自我怀疑。
邝毓旋着大刀,跃出马背,落在枣红色的马上,从后勒住赵翀,顺带调转了马头。
“别白费力气。”他在他身后说话,没了起先那股子冲动放肆的怒意,显得更加游刃有余。“你看。”
赵翀被迫去看,却逐渐双目惊愕,感到窒息。
他的金玄兩营正被青绿兩营包围,互相厮打在一起。
青绿营人数比金玄营少,武艺也不胜他人,但不知为何,却源源不断,甚至有了蚕食金玄的态势。
他眯眼仔细辨认——竟在青营里见到了张启明酣战的身影!
他领军在前,身后那些青兵,竟清一色是生面孔,一看便知是洛河士兵!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盛怒抬头,就见城楼上姜玲珑在和他打招——不,她的目光向着自己这边,却稍稍偏移,根本无视了他的存在,是在向身后这名掣肘自己的年轻人不断挥手。
赵翀气得满色通红,却又无法行动。金玄之间立刻有人发现了他们主帅正陷于被动境地。
“斩了那妖女!”他朝自己的军士气极高喊,“别管我!”说完奋力撑肘,要挣脱身后束缚。
邝毓松了力,跃回自己玄曳身上。
十几只玄鬼正往城楼韶华郡主直直跃去。
“保护城主!”绿营里也正与人酣战的程候理疾声向城楼提醒。
楼上弩手放箭,射下几人。
侬语只身挡在姜玲珑面前,他咬了咬牙,估计不太势均力敌,但拼死一搏,可能也行。
近十只玄鬼朝他迎面冲来——
侬语刚要上前,就被人提了衣领。他愕然回头,目色一下慌张。
那一双潋滟的凤眼之后,蹿出几十名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跃他而过,与玄鬼兵戎相向。
“不要命啦?”那提着他衣领的手轻轻松开,将他掰过身来与自己相对,青葱般的手指顺势就从肩头溜向他胸膛,双手翘着小指,替他整了整衣襟。
侬语张了张口,没能出声。
他望向坐在边上,早已目瞪口呆,不可动弹的姜玲珑,“夫人,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那双玉手的主人这才离了侬语,任前头刀光剑影漫天血沫,径自去到姜玲珑身边,她机灵的小侍已经搬了椅子供她入座。
那人一身烟紫,耳垂坠着琉璃睚眦,婀娜走来,在姜玲珑身边的座位坐下,轻起玉唇,偏头向她招呼,“邝夫人,好久不见。”
姜玲珑从巨大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她端起案上茶盏抿了一口,才抬睫笑答,“芙蕖公主,别来无恙。”
粱书言还活着???
怎么没人告诉我?!!
姜玲珑一个眼色丢给侬语,后者噤声。缩了缩肩。
邝毓收回视线,顺手挡住了赵翀要冲回金营的动作。
“我赶时间。”他正色举刀向赵翀劈去,“对不住了。”
……
一盏茶后,平南王被生擒,平南军,降。
城楼上姜玲珑露出一种近乎于姨母和迷妹之间的痴笑。
粱书言艳光四射地坐在她旁边,朝楼底下一声冷嗤。
太甜,看不惯。
太黏,受不住。
早就好收拾了人的,偏偏搞那些花拳绣腿,博人眼球。粱书言瞟了姜玲珑一眼,见她目光不离地迎着邝毓押解赵翀回城,心里生气。
“城主没城主的样子。”她白了一眼,起身走了。
身后穿着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