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嚣张跋扈又太过耀眼的霖国公主,千彰妃子。
一个温文儒雅又让人闻风丧胆的谷悍野郎官。
一个看似无关又和要人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普通老者。
这三个人的组合,竟没在这桌上掀起任何风浪。
粱书言竟然甘愿坐在末席,她原本对无事宫里的平民菜式兴致缺缺,但见侬语夹了一口酿炒青豆吃得津津有味,也忍不住尝了一口。
竟然……还挺可口。
她对席上其他人无甚兴趣,干脆专心吃起了平日里自己不曾尝试过的菜式。
司贤和苏瑾僩侬语等人相谈甚欢,无论是霖国动向还是谷悍状况,是练兵之法,还是武术经验,都不吝分享。
钟磊和薛安是头一次见到这些传闻中的人物。
两人忍不住眼神交流。
野郎官,原来是样的风趣温和的一个人吗?
听说经他审讯过的人出来之后都浑浑噩噩直言见着阎王了。不是吗?
这如沐春风一般的男子,莫说阎王,小鬼都不像啊。
钟磊回了薛安一个眼神。
他功夫可在你之上。莫要以貌取人。
司贤眼角瞥见了薛安的打量,后者被发现之后来不及躲闪,就见对方举了茶杯。
“可是叫薛安?听闻你弃暗投明,护了舍妹周全。司某以茶代酒,不胜感谢。”
薛安连忙举杯,“不敢不敢。”
“听珑儿说,你身手很好?考不考虑来暗卫当值?”
司贤刚要挖墙脚,碗里就被丢了块罗汉豆腐,姜玲珑出言替薛安解围,“哥,人家是要在洛河定居的。”
说话间,粱书言又跟着侬语,夹了一块葱炒鸡蛋。
苏瑾僩把最后一块罗汉豆腐火速夹进了橙月的碗里。
姜玲珑又趁机夹了鸡腿给洛齐臻。
“外公,您再不吃,他们这些人可都把好东西抢光了。”她夹完又替他盛了碗汤,“您长途跋涉,多有辛苦,赶快补补!”
洛齐臻从坐下来开席到现在,一张笑脸就没合拢过。
二十年不见,外孙,外孙女,一个塞一个地出色。他原本还怕相认了司贤会怪他离家多年,玲珑会因着不熟悉而和他生疏。可见面的一瞬间,这些纠结全无,他就只剩着开心和满足。
还有对女儿的遗憾。
本是想让司贤带着自己来问问玲珑虎贲殿那位的情况,他这外孙护着妹妹,也没说具体的。只道见了面,珑儿会说明白。
没成想,他们来的时候竟赶上了这么一大桌人相聚。
除了粱书言用公筷外,他们各个用自己筷子夹菜,只有盛汤用的大汤勺。
也不分尊卑先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先夹先得。
起初他心里惊愕,可见着司贤也和他们融在一道,听着小辈们你来我往吵闹的声音,倒是让他不知不觉地欢喜起来,呵呵地笑出了声。
姜玲珑在晋绥和司贤相处过,知道他这样落了架子是在人前抬她,在热闹声中向他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司贤莞尔,接着和那三个武将讨论起骁骑招式的问题。
薛安眼里亮着光,和另外两个霖国的侍卫一道认真听讲。
姜玲珑由得他们谈天,正好侧头去问洛齐臻之后的打算。
“您辞官前,是宫中太傅啊。”她其实很想留洛齐臻下来,又怕他有别的打算,反倒勉强了人家。
洛齐臻颔首,并未就从前的事多说,“都过去了。若是玲珑你在洛河,我便也在洛河。听贤儿说你要在城南开公塾?待我去晋绥见过依依,若是身子骨还撑得起,倒是可以过去当个教书先生。”
洛齐臻年事已高,可说起话来依旧不疾不徐,面上始终带着微笑,像是慈祥的长辈,也像风雅不羁的墨客。
洛依依应该是继承了他那双霁月清风的眼睛,和这洒脱的性格。
姜玲珑不禁透过他脸上的皱纹,去猜想年轻时的洛齐臻是怎样一派潇洒倜傥。
“您得当院长才行!您有一个当城主的晚辈,还去和人家先生抢饭碗,我这书院可招不到人啦。”姜玲珑笑着打趣。
“您这个当城主的晚辈,”司贤凑过来假意告状,“太能惹事了。之前办了个民选官,现任的洛河都尉就是城民推选出来的。”
洛齐臻一惊。
粱书言和钟磊都停了筷。
“这还不算,她还发了政令,每位官吏每年初都要在城中张贴上一年的施政文书和新一年的施政计划。”
薛安倒吸了口凉气。
这城主,牛啊。
粱书言挑眉,“我那没用的弟弟,该争取的时候不争取,倒便宜了邻国。”
钟磊放下碗筷,以茶代酒,敬了姜玲珑一杯。
而洛齐臻方才由于太过心惊下意识憋了气,半晌,才重新想起呼吸,僵住的肩头总算放了下来。
他转头去望姜玲珑,“当真?”
姜玲珑颔首。
老人家立刻激动得连声说好。喝了一大口茶。
“咱们城主大方,山中开了梯田,尽数割给城民,等来年,洛河就不再需要向其他城池低头要粮了。”司贤说起这些的时候,格外骄傲。
“啪!”
薛安将筷子拍在桌上,朝姜玲珑拱手抱拳,“敬城主!”抄起茶杯一饮而尽。
“诶你等等。”钟磊都来不及拦,看着他一口喝完,“这杯子,是我的。”
众人哄堂。
薛安又给钟磊倒了一杯。
姜玲珑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
其实这不算什么丰功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