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绕过大堂,走了好一段路,这是一间清雅幽闭的房舍,一颗粗大的罗汉松在屋顶遮蔽着正午阳光,甲鲲有些怔,好像在哪里见过,难道是在列车上看到的旅游线路里的录播视频?他完全记不起来什么。
道长用一串钥匙打开门。
“请进来吧。”
空气中带着清香的阴凉迎面扑来,外面的刺目阳光显得里面稍许昏暗,这是一间约20平米的客厅,很简朴的摆设,以竹木家具为主,竹木书柜,一张木桌子,几把竹椅。除了檀香木的淡淡熏香,整个房间还透着一些竹子清香。
不对,不对,这股香味好像又触动甲鲲的某处记忆,他开始浑身不自在起来,这里分外阴凉。
“唐道弟你就别客气了,坐!”孙道长向唐老师示意,接着让甲鲲坐,自己则在一边坐下,他想起什么,又起身去旁面的一间厨房忙碌了会,端来一壶茶和三个杯子,又拿了几块饼,“饿了吧,先吃点。”
甲鲲没再想,因为肚子实在饿得慌,加上体力有些透支,打过招呼后就不再客气,两人吃了起来。
扯了一些闲话,甲鲲帮道长一起收拾完毕。
道长向两人示意去里面一个房间看看,“这里有些东西,小鲲你可以来看看。”甲鲲望望唐老师,他有些踟躇,里面也可能是道长的卧房,会不会有些唐突,后者向他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随着道长推开房门,一股阴凉逼人的气息扑面过来,甲鲲浑身一激灵,不会吧?他的记忆匹配上早上的噩梦。但自己的脚步不由已经进到了这所卧房,想退,唐老师已在后面紧随进来。
正踟躇间,孙道长指着里侧一堵墙壁,对甲鲲说,“小鲲,你可以来看看这些。”
虽然屋里有些阴沉,甲鲲还是如雷击顶,记忆里那副恐惧的画面正展现在自己眼前,“唐师,我看到这个,好像就是这个!它,好像就是!”他已经语无伦次,指着那堵墙壁,他往回倒退一步,生怕那个墙里面爬出什么。
“别怕,小鲲,我昨天就跟道长说过这个事情,所以让你来看看的。”唐老师已经在一张竹木椅上坐下。“是的,唐道弟昨天向我说起你做的梦,令人惊异的是,就在前天夜里突然电闪雷鸣,这面墙壁的白漆竟自震落,我想还真是巧了,或许,这就是邀请你来的缘故。”
听孙道长这么一说,只觉毛骨悚然,甲鲲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道长,难道您是觉得,我,和它会有什么联系?”刚说完,恍如那堵斑驳的坟墓墙仿佛巨兽血口,又要向自己扑来,甲鲲想再倒退,又赶忙控制自己。他恨自己此刻的胆小如鼠,不能被人嘲笑了,他死死用指甲扣住手心,疼痛中和了恐惧。
“你可以仔细看看那里有什么?”孙道长也在竹木椅上坐下。
甲鲲犹豫了下,只得再次凑上前去,那堵墙确实有一大块白漆已经掉落,粉尘掉满一地,露出里面一大片好像是石块?还隐约有好多地方泛着黑红色,“这是什么?”
他见没有什么眼珠子,石头而已,怕什么呢,他壮起胆跨进几步,猛一惊,原来墙壁里面是一块块石碑,石碑,墓碑?甲鲲觉得更加阴森恐怖,怎么卧室墙壁要用墓碑砌?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手指向那里,“唐老师,不,道长,这些难道是墓志铭?墓碑?”
“嗯,对,这些都是,这间房子是墓碑建成的,你可以再仔细看看?”道长风轻云淡的说着,甲鲲强压抑着百丈波澜,定定神,再次望向唐老师,仿佛是定心丸,得到鼓励后,他再次移步向前。
目及之处的碑身上面刻的都是一个个名字,阴刻处都用红漆涂刷过,都已斑驳,他在中间位置看到一块不太一样的碑体,内容不是名字,而是用古代语法简述被屠杀的经过。
“你看到的碑身大多数是正面,上面都是姓名,碑体后面才是他们被杀的大致经历。因为国家不同意我展示这些,不愿意我们后辈看到凄惨血腥的一面。在我坚持下,只留了这一块碑体背面,而且所有的墙壁已被粉刷抹白,外人看来已毫无迹象,而今露出的这部分正是那块碑体背面。”孙道长缓了口气,“莫非天意?”他沉吟起来。
他静默了几秒,又开口了,“小鲲,你只是观者,是那个坐在影院一边看历史老电影一边啃瓜子的观众而已,不必担心自己的恐惧情绪,它只是飘在你心里的浮云,你一用力它就消失了。”
“明白,道长。”见道长正鼓励自己,甲鲲点点头,很用力。他接着问道长,“难道这是您造的纪念馆吗?”
“是我造的,也不算是为了纪念他们,对于国家层面来说,历史已经翻过去几十万年,不能一直坦露着。这只是道馆,修身养性之所,也许只是我的修行地,为那些我还不起的债。”
“债?道长,您欠谁的债?”甲鲲瞪大了眼,心想,不会是道长杀的吧?怎么可能,道长这么慈眉善目?
孙道长说的每个字都让甲鲲惊惧不已,“喏,这堵墙嵌着的所有墓碑上的名字,”道长的手指在墙壁绕了一圈,再指向地面,“全部是我的债,他们都是我杀的!”
“嗡,嗡!”甲鲲大脑一阵眩晕,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地上也是墓碑?他想跑开,但定在了那里,脑子里又迅速跑过一些信息,一个墓碑上刻着的是横向约15个的姓名,竖向约50个姓名,大概800个人,一堵墙大概50块碑,共四堵墙,一块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