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包装,没有首饰盒,只是简简单单一枚白金钻石戒指,躺在陈安依旧白皙细腻没有任何生活操劳痕迹的手掌中间,在灯光下熠熠生光。
陈安的手挺好看的,就像旧时的书生的模样。没有老茧,没有死皮,没有香烟熏黄的肮脏,没有酒色放纵的松弛和横纹,清清爽爽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整个手掌白净得不像话,比萧玉的手都好看。
萧玉留意到戒指边侧的手心因为用力过度而明显泛红的痕迹,心里有点苦涩。
岁月饶得过这双完美的好看的手,为什么不饶过早已习惯平静生活的灵魂?
陈安手心里钻戒意味着什么,萧玉心中了然。只是,萧玉抬起自己的两只手,低头看了看——小麦色的肌肤,为了弹钢琴和工作而修剪得短平的指甲,指腹饱满圆润,掌心还有因为拉杠锻炼而磨出的老茧,这是一双强壮有力的可以扭住命运犄角的手,任何饰物带上去,都会显得格外突兀和多余。
陈安忐忑不安地站在萧玉面前。见萧玉只是低头不语自顾自地打量她自己的两只翻过来翻过去的手掌,陈安开了口:“小玉,让我们从新开始认识,好吗?我们已经错过了三十年的岁月,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好好过日子,像真正的夫妻一样,可以吗?”
从新认识?真正的夫妻?萧玉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她依旧没有出声。三十年的夫妻生活,活得就像两个彬彬有礼的熟人,她已经习惯了,为什么要改变?
“这个戒指,小玉,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买的吗?就是姓邱的混蛋终于被我拉下马,送进监狱的那年。”陈安缓缓地说道。
肥硕是被陈安拉下马的?!萧玉意外地抬起头:“他不是被人举报而落马的吗?当年的报纸可是有报道,举报人还领了一大笔奖金呢。”
“一个体制外的外籍华人,哪来那么隐秘细致的证据材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手操作的。为了收集一棍子打倒他的材料,我整整忙活了十年。我答应过你,一定会为两个孩子报仇,也为你讨回公道。”
“我昏迷中听到的声音是你的?”萧玉睁大眼睛问道。
那些年,梦里有个男人一直在说:“放心,小玉,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这声音支撑着她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陈安点点头。
“那时候你并没有相信我的话。我也没有细说肥硕的恶心盘算。”
“春熙全都告诉我了。组织里存活着这样**熏心的权贵,难怪那些年二奶、情妇之风在光天化日之下盛行得肆无忌惮。”
“春熙?你如何找到她的?”
“你昏迷在医院,她来看你,正好遇上。那些材料和线索也亏了春熙。否则,姓邱的老谋深算,做事滴水不漏,人际网络错综复杂,背景深厚,要扳倒他哪有那么容易。很玄的,再有两年,他就退休了。我得到消息,他早在国外安排好了一切,退休手续一半,远走高飞,谁也拿他没办法。”
“她怎么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萧玉心里有了很多疑惑。
“是我们商量好的,所有事情都不要告诉你。这些事情太丑恶,你的眼睛太纯净,没必要参与进来。你想,以你当时的精神状态和眼里不容沙子的脾气,让你忍气吞声十年,等待合适的出击的机会,你一定会活得痛苦和压抑。我发过誓,保护你,不让任何人再次伤害你。”
“老白也知道?”萧玉记得那几年里,陈安只要接到白石的电话,就会找借口出去,一去就是半夜。
“他也是我的同伙。”陈安有些得意。扳倒姓邱的,白石功不可没。当年帮他出主意追吴雪,果然做对了。
“吴雪呢?”萧玉困惑,连堂姐都不叫了。
“白石不让她知道。我也没让她参与。她知道,你肯定会知道。”
“春熙能够置身事外,躲过调查,安然移民国外,是你的手笔?”
姓邱的落马后,拔出萝卜带出泥,后面拉扯出一长串上流社会不见光的勾当,包括胡姬和她的官二代。作为游走在上流社会的交际花春熙自然也牵涉其中。她居然能够全身而退,大大方方移民国外,这事一直是萧玉心里不解的事情。
“我想办法让她变成了受害者和污点证人。”
“谢谢你让她逃离了这个声色犬马堕落**的社会。”
“她是个好姑娘。也不知道这些年她在国外过得怎么样了?”陈安的声音有些感概。
春熙移民后,陈安就失去了她的任何消息。
“她先去了美国。前几年转去了欧洲。现在在有郁金香和风车的小镇上,日子过得和郁金香一样美丽好看。”萧玉说道。
春熙和萧玉一直有联系,话语不多,相互平安,各自便也安心。
“我们也可以将日子过得美丽好看,你愿意吗?”
陈安将手掌心的戒指托高了一点。
“那么久远的东西,为什么一直没有拿出来?”
萧玉伸出右手,捻起戒指。钻石,天使之泪,星星跌落人间的碎片,人类将其切削打磨,用白金做托座,洁白无瑕,折射出梦幻般的诱惑,迷惑了多少双渴求永恒的眼睛。
萧玉看得出来,这枚戒指贵重,但不精致。陈安不是一位擅长选择礼物的男人。
“你没有给我机会。”
陈安靠近萧玉,伸手将妻子轻轻搂进怀里,接下来的话将会异常痛苦和艰难,陈安需要好好想想自己该如何开口。
不知从何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