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月也不敢奢望仅凭徐家的小尾巴,就能让权欲熏心的徐太后放弃临朝称制,退回后宫。
她必须谋划好,如果徐太后不退,她该采取什么行动。
是夜四更天,早已陷入沉睡的成国公府瞬间灯火通明。
平安急忙忙叫醒钱明月:“姑娘!姑娘!林大人来了,来给您送衣服呢。”
钱明月睡得混混沌沌:“我衣服不都是你准备吗?用哪家大人送?”
“礼部林大人,送您上朝的常服啊!您现在是太傅了!”
钱明月这才恍然惊醒:“快,为我梳妆更衣。”
客厅,林长年与钱时重寒暄客套。
钱时重说:“哎呀,林公,小女怎敢劳您亲自送冠服。”
林长年笑道:“已然宵禁,寻常人兵马司哪里肯放行。”
“实在是太辛苦您了!”
“愚兄不敢当辛苦二字,这真正辛苦的是贤侄女啊!”
林长年这么急着送冠服,为了什么大家都明白。
钱时重叹息:“小小女儿家,哪里担得了重任,愚弟无能,亦无建树。多亏了林兄和满朝文武,这大梁江山才能不出乱子。”
说话间,钱明月匆匆赶来:“见过林世伯。”
林长年忙侧身躲过,笑道:“算起来,以后都该下官见过太傅大人呢。”
钱明月说:“此事多亏了世伯,话说回来,世伯怎么想起来让圣人加封三公呢?”
林长年摇头:“哪里是下官的主意!下官从未提三公之事,圣人不知道怎么想到了。”
竟然不是林长年蓄意引导的吗?钱明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林长年到底年纪大了,又彻夜未眠,钱明月不好多拉着人说闲话,送他出府去。
钱明月端着冠服,一脸风轻云淡地回了自己院子,对上喜上眉梢的平安。
平安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太傅大人!”
钱明月故作无奈地笑:“干什么呢!”
平安欢呼:“姑娘有了玉带金印,奴婢才感觉到您是真的一品官了,快,快来,穿上!”
钱明月也急不可耐了:“好吧,那就穿上试试,看看这仓促做的,是不是合身。”
乌纱帽、仙鹤补子绯色圆领袍、玉腰带、象牙牌……
钱明月端着玉带走到镜子前,满面笑容低仔细观察,左看新奇、右看新鲜。
对镜摇头晃脑,摇头帽子摇摇,晃脑双翅晃晃。
前走几步,后退几步,前走不长,后走不短。
接了圣旨后,也曾多次以“本官”自称,但此刻,她才有一种做了高官的自觉。
礼,使尊卑有序,果真是能带给人地位感和优越感。
平安再度行礼:“奴婢见过太傅大人!嗯,这才是太傅大人应有的气度。”
“还是太女气了些。”
钱明月坐在梳妆镜前,将眉毛化成男儿的剑眉,将自己画得雌雄莫辩,对平安抛个媚眼:“怎样?”
平安笑道:“若换个补子,活脱脱一个翩翩探花郎!”
五更。东华门外。
群臣等候在外,只等得人到齐了,一起入宫去。
忽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转头但见十余名銮仪卫着华服、跨骏马、持宝刀,簇拥着一匹马不疾不徐地赶来,马上端坐着一位年轻官员。
出行有銮仪卫护送的,不是那位是哪位?
下马碑前一丈远,銮仪卫勒缰停马,钱明月翻身下马。
以前钱明月入宫理政,坐马车,銮仪卫便服护送,哪有今日这般威势摄人。
她要让人清楚地意识到,她不只是钱家的女儿,还是当朝太傅,这样的亮相是必不可少的,衣冠是礼,出行仪仗也是礼,礼序尊卑。
钱明月敛容,昂首走向众人,没有预想中的惶恐与紧张。
以往面对众臣,她总是微微低头,因为底气不足。但今日,这身衣冠时刻提醒着她,你已经坐到了更高的位置上,你有资格昂首挺胸,你不必对谁低头。
礼可真是个好东西。
林长年率先带着礼部众人出过来,韩书荣、司马韧、杜阳铭、秦正均纷纷转身往这走,身后跟着自己的部众。
徐平成无奈,也得带着人过来。
武将那边,任长宗更是几乎与林长年同时走过来。
“下官见过钱太傅。”
面对一群对自己鞠躬行礼的人,难道还会没底气、会自卑吗?钱明月那叫一个开心呀!礼,真是个好东西!
“诸位大人真是太多礼了。本官少不经事,还望各位多包涵。”包涵就是了,不要指教,不用指正。
午门门楼上响起鼓声,群臣整齐列队,宫门武士开了东华门。
钱明月走在最前面,身姿笔挺,步履从容。
林长年与韩书荣相视一眼,含笑点头。
走过长长的甬道,到了金水桥前再做等候。
不一会儿,钟声响起,是上朝的时辰了。
金水桥共有七座,中间最大、最宽、最精美的是圣人专属的御路桥,两侧形制稍小的是宗室皇亲专走的王公桥;再两侧是三品及以上官员专走的品级桥,最边上两座是众生桥,供四品以下官员行走。
钱明月率先登上品级桥,带领三品以上官员过了金水桥,其他官员则鱼贯过了众生桥。
等到众人都站好,小皇帝的龙驾也驾临皇极门,当然,还有徐太后的凤辇。
礼毕,小皇帝一眼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钱明月,疑惑地说:“这前排官员从来没有变过,今日秩序怎么与以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