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驿馆主院,钱明月召集西安文武官员闲聊。
钱明月问了陕西主要种植物、收获情况、人丁情况、教化情况等等,钱时延都一一作答。
问的人笑意盈盈,答的人气定神闲,围观陪同的也凑趣陪笑,气氛轻松和睦中还带着温馨。
蓝钰突然从末尾插话:“草民斗胆,冒昧请问钱大人,榆林难民是怎么安置的?”
众人心道,皇后与国丈公私完美糅合,聊得正开心,你一无品无阶刚刚脱罪的人插什么嘴。
钱时延回首,看了一眼说话的汉子。
钱明月心中有些烦,她若不管榆林百姓,何苦受这奔波之苦,蓝钰这作态,倒好像只有他在意榆林。
面上不显,温和地对蓝钰说:“圣人没有削你官职,你何必以草民自称。”
又含笑对父亲说:“虽然都在陕西为官,你们一文一武,想必也没什么机会见面。这位是榆林卫指挥使,也只有他最心系榆林百姓了。”
钱时延说:“原来是蓝将军,失敬!娘娘,有几批难民流落到西安一带,臣已经命人分散安置,娘娘可要去看看?”
钱明月说:“也好,我们一起去看看。”
才刚刚起身,李兰英匆匆来报:“娘娘,谢监丞求见。”
钱明月喜上眉梢:“快请。”如果不是当着太多臣子,她一定要亲自迎接的。
谢文通连夜奔赴西安,还是误了迎接钱明月,风尘仆仆大踏步走进屋内,跪下行大礼:“臣国子监监丞谢文通拜见娘娘,娘娘千岁。”
钱明月忙下座虚扶:“先生请起。”
是陕西水土不养人,还是政务实在耗人?谢文通也疲惫得很,江南水土养出的钟灵之气消耗了不少。
钱明月心疼地说:“陕西的日子不好过啊,才不过区区数月,先生也是尘满面。”
谢文通想不起来自己多久没有好好照镜子了,难道真的变得又老又丑了?下意识地低下头。
钱明月对众人说:“诸卿守陕西,辛苦了,本宫代圣人谢过各位。”
西安官员忙说:“不敢当。”
“娘娘折煞臣等了。”
“能为圣人尽忠,是臣等的福分。”
钱明月对谢文通说:“我们打算去看看榆林难民,先生若不太累,便一起去吧。”
谢文通拱手:“请娘娘放心,微臣精力充沛得很。”
下人备车、备马、备轿的过程,屋里的气氛很放松。
钱霑笑着对钱时延说:“叔父,瞧瞧,娘娘对师父比对您还要孝敬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钱明月心里颤了一下。
钱时延笑道:“你个混小子,跑来挑拨离间来了。”
“哈哈。”众人配合着很放松地笑了。
只有蓝钰笑不出来,他很久没笑了,到了陕西地更笑不出来,他一本正经地说:“娘娘以事亲之心事师,尊师重道,是天下人的楷模。”
谢文通一介文人,竟然能扭转颓势,打了漂亮的仗,是他钦佩的人。
谢文通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皮肤红黑而粗糙,是久经风沙干旱和日晒的陕西边境人的特色;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应该是个武将。
更重要的是浑身带着从地狱归来的恨与仇,以及更多的决绝。
这人定是蓝钰,他怕是会给明月惹麻烦。
大家各自上车上轿后,谢文通走到钱时延轿前:“钱兄,打算先去哪里?”
钱时延说:“蓝田县华胥镇,那里最近,也安置了最多难民。”
谢文通说:“钱兄,先带娘娘去临潼吧,愚弟记得那边也有难民安置。”
“这是为何?”
“娘娘催着走呢,回来再解释。”
钱明月初到陕西,两眼一抹黑,地方官带她去哪儿就去哪儿。
临潼县城外几里路的地方,县里划出一片地供难民落脚。
临潼知县轻声跟钱明月回禀:“安置在县城外,是为了给难民一个活路。”
“不是不能找块地分给他们耕种,可是他们没有农具、没有种子,甚至没有劳力,种不了地。便是种了,等到收还要好长时间,必然非常难捱。”
“在县城边安置下,他们男的能给人做工,女的能给人纺织绣花,虽说艰难,倒也还有生计。”
钱明月说:“你考虑得挺周全。”
一行人走上乡间土路。
谢文通说:“地上有被新扫过的痕迹,显然有人通报了皇后的行踪。”
钱明月不免怀疑,眼前看到的一切,是不是被精心布置的盆景。
才到村口,村民就分列两边,跪下高呼千岁。
每隔几个人,就有一孔武有力的汉子,明显不是农夫,这些武士的职责只是护驾吗?会不会监督百姓,让他们“谨言慎行”?
按下千般心思,钱明月依旧声音清脆地道:“各位父老乡亲快免礼。”
“自从突力侵扰边关,圣人日夜担忧陕西黎民,尤其是饱受战火侵扰的榆林百姓,圣人命本宫一定要来亲自看看大家。”
这么漂亮、真诚的场面话,山野乡民哪里知道怎么回答。
一个白面书生率先开口:“圣人爱民如子,草民等感激涕零。”又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村民也跟着跪下,凌乱地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各回各家就好,本宫这边不用你们作陪。”
放眼看去,这个村子不算穷,有不少青砖大瓦房,还有一处正儿八经地二进四合院,更多的院落是下面用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