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通对马雀说:“这样没名没分带着的孩子,底下的人会轻视你,欺负你,不如你认我做了义父,以后义父就像父亲一样保护你。”
马雀怯生生地叫了声:“义父。”便定下了两人的名分。
皇后沿途的事迹,楚宁远会定期写折子传给朝廷。
文华殿。
小皇帝看到太原的折子后,对公卿说:“瞧见了吗?皇后看起来很厉害,其实外强中干,只敢把官员教训一顿,都不敢直接处罚。”
“啧啧,你们说朕怎么就被她吓唬住了呢!等她回来,哼!朕一定让她知道什么是君什么是夫。”
被皇后欺压的小皇帝想振夫纲,关群臣什么事。
只有徐平成说:“娘娘此行的目的不在太原,自然不会在太原有大动作。”
将来皇后在哪边有了大动作,就说明她的目的本就是哪个,而皇后西行的目的理应是和谈,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大动作都是不对的。
徐平成依旧在玩自己最擅长的文官政治,提前埋下了弹劾皇后的靶子。
小皇帝嘀咕:“不在太原,不想有大动作,那停一天半干什么?吃好吃的吗?”
此事就揭过了。
又过了几日,西安的奏折也到了。
虽然楚宁远带了强烈的主观色彩,称赞皇后如何不辞劳苦,如何爱民如子,如何忠君又如何体恤难民。
虽然公卿几乎众口一词,称赞钱皇后的仁德。
徐平成依旧说:“娘娘此行难道不是为了和谈吗?怎么不直接取道榆林,而去了西安。”
“打着仁德的名号将和谈的物资留给地方,难道能掩盖私自挪用国库物资的事实吗?和谈若因此不成,狼烟再起,祸害的难道不是黎民百姓吗?”
“娘娘父亲、恩师、舅父都在陕西,娘娘此番经略陕西,是要将陕西变成国中之国吗?”
这话委实诛心,保宁侯冷哼一声说:“圣人可还记得三人成虎的典故,史官好生记下徐尚书的话,让后人看看他是怎么进谗言的。”
小皇帝说:“陕西是不是国中之国另说,皇后不赴边疆却绕道西安,私自挪用和谈物资却是事实。为朕拟旨,训诫催促她抓紧西行。”
林长年说:“圣人,娘娘为了和谈,将自己的嫁妆聘礼都拿出来了,那些价值远超国库出资购买的粗布和粗粮。”
司马韧说:“粗布、粗粮皆可做军需,并不适宜作为和谈物资送给敌国,用来抚慰难民正合适。”
韩书荣说:“皇后娘娘自有临事专断之权。”
于是,训诫旨意便不了了之。
不用他催,钱明月也不会在西安久留。
第二日,钱明月留下了全部的粗粮和棉布,用作赈济灾民的物资,带着人马上路。
钱明月原本还想留下学子呢。
谢文通说:“布政使能召集陕西有识之士帮忙,边关各卫所的军户也亟待安置,可是连个记录的主事都找不到。”
钱明月便将其余七个学子交给他任用。
因为少了辎重,西安到榆林走得更快了一些,又走了十日,便到了直接与榆林城内突力大军对峙的米脂。
杨士钊率领一众武将在县城门口迎接。
“边防重任在身,不能远迎銮驾,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今日穿的是凤冠翟衣礼服,是祭祀天地祖宗、接受册封的时候用的。
华丽繁复的凤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众人只觉得萧条肃杀的深秋边关,一下子明亮起来。
钱明月说:“各位快请平身,诸位真是大梁的钢铁长城啊。一定要做好巡防,以防突力背信弃义,突然攻击,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我们为和而来,也要做好战争的准备。”
杨士钊介绍了所属部队的巡防情况,钱明月抱着学习的心态,问得很详细。
谢文通说:“臣奉旨到边关抚恤伤亡,于米脂城外八里,建了一个英雄冢,里面埋葬着榆林一带无人认领的尸体和其他战死将士的衣冠。在附近建了庙,名群英庙。娘娘可要前往查验?”
钱明月说:“为国捐躯的英灵,本宫理应祭奠。”
皇后到群英庙祭奠,一众武将自然随行,皇后的安全保卫工作也交给了边地的将士,浩浩荡荡一群人到了八里外的群英庙前。
钱明月下马车后,说:“罗道勤,你为本宫拟制。敕造一块下马碑,此后文官落轿武官下马,便是皇亲贵胄,也必须徒步经过。”
此前,下马碑一直是维护天家威仪和孔孟尊崇的道具,皇宫宫门外,文庙前,都设有下马碑。
下马碑设到群英庙,是对这些寻常将士的推崇。
早有人在庙里备好了牺牲,放好草席。钱明月行四拜之礼,这对皇后来说,是极重的礼了。
钱明月庄重地说:“保家卫国,英气长存。国之柱石,君之金吾。”
前面两句也就算了,后面两句用来形容普通将士,在这个时代人们看来,实在是高。
杨士钊忍不住似谦虚似劝谏地说:“娘娘过誉了。”
钱明月说:“各位都是武将,想必也知道,从来没有那个名将能靠自己打胜仗,你们离不开普通军士,国家也离不开普通军士。”
“他们为国尽忠,怎么能不褒奖呢。活着的人能升官加爵赏银钱,亡故的人只能以哀荣告慰了。”
杨士钊便不再劝。
谢文通说:“娘娘何不题词?臣欲造碑勉励后人。”
立刻有人端来的笔墨纸砚,显然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