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这两日一直呆在无疾苑中未曾出来,吃喝由宝华宫派过来服侍她的宫人放在廊下,她的吩咐,没人敢不遵从。
此时扶桑正盯着眼前的一个黑漆圆形木盒,里面,有五只蛊虫在打架。
两天两夜的不眠不休,眼下正是见证成果的时候。扶桑的眼中布满血丝,却显得异常明亮狡黠。
其中一只九节蛊虫长着黄褐色的头,体长一寸,嘴巴黝黑发亮,扭动着肥白的身子甚是灵活,虽被另外四只轮番攻击也不曾败下阵来,反而愈战愈勇,口中pēn_shè着粘液,拱起背,瞅准机会对着一只蛊虫的头狠狠咬去,瞬间那只受伤的蛊虫痉挛抽搐,暗绿色浆液从头上和口中汩汩冒出,眨眼间已呜呼哀哉了。
另外三只见状,并未急着冲上去,而是飞快地蠕到被咬死的那只蛊虫尸体旁,大口吞食起来,场面之恐怖令人难以置信!
相似的惊悚情景又相继发生了两次,此刻木盒之中只剩下两只蛊虫和一片狼藉的绿色残渣。扶桑越看越兴奋,眼睛里闪动着地狱之火,热烈得几乎将自己也吞噬其中。
只见那只体型偏小的蛊虫抬起黝黑的嘴巴,朝着常胜蛊虫的方向拱起身体,又突然伏下头来,向后扭动着退了几下,像是生出了惧意,常胜蛊虫晃动着黄褐色的头,慢慢向它靠近……
弱势一方似乎被逼得节节后退,转眼已无退路,它紧张地拱起略微颤抖的背,黝黑的嘴巴几乎完全贴在盒子的底部,等待着命运即将宣布它的死刑……
生与死,无人能操控,只有靠自己!常胜蛊虫猛地抬起头,眼看便要立刻咬住猎物的头,却不料失去了机会!
那弱势一方平地弓身跃起,一口咬住敌人下鄂气门,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那受伤蛊虫疼得猛甩着头,翻转扭动,无奈已被死死咬住,绝无返还余地,终于在未咽气之时,就已感觉到身体已被撕扯成了两半……
这是蛊虫的战场,也是扶桑的。
因为操控蛊虫的黑巫之术要以精血为祭,让选定的灵虫爬上自己的身体,咬噬那些最为敏感充血的部位,再施巫术引蛊入虫,那是怎样的一种疼痛和屈辱,可以让她不惜以全天下为仇敌来宣泄自己的恨意。
“你们这些愚蠢自负的人,凭什么那么高傲的俯视我!倘若我扶桑注定是要被拒绝、被放弃的,那你们也别想好过!”
眼前这蛊虫便是她复仇的希望,无坚不摧的利器!扶桑诡谲一笑,双手微微颤抖,护着案上的木盒,静静等待那暗夜使者归来……
午后,风阙有些疲累,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到辰元宫前殿处理些要紧的政务。坐在案前不到半个时辰已然困倦难支,心中泄气,许是天气越来越暖和,自己最近倒是时常犯困,总觉精力不济。
只是国中大小事务母亲已然完全放手交给他处理,自己越是想打理好一切,越是有些力不从心,总恨白天太短,瞌睡却越来越多。
风阙放下手中朝臣上呈的奏表,用手揉了揉双目之间晴明穴,再次睁开仍旧酸涩的眼睛,拿起案上奏表。
“你整日都这么拼命吗?”
闻声举目,殿内四下空空,不见人影。风阙微微一笑,拿起书案上的龙须湖笔,继续批阅手中奏表。
“持琴仙子何时来的?”
“来得够久了啊,久到看着你打了四个哈欠,揉了三次眼睛,续了两次茶水,哦,还听见了你自言自语一回。”
了些什么……
“你不用想了,你刚才说,‘这阿骆部首领和崇云族族长的奏表都该揉吧个稀烂,塞回到他们各自的口中!蠢材!想气死我不成!’”
似乎并没有不妥之处……风阙暗暗舒了口气。
“姑娘偷看在下的恶习没有改,读人心思的本事也精进了。”
凤里牺忍不住现了身形,白衣翩翩,青丝娆娆,七分仙子容,三分女儿娇,看得风阙一时失神,手中湖笔竟跌落奏表之上。
“本君以为你也改好了,不想,仍是如此伶牙俐齿,该罚!”
我伶牙俐齿?不知那日是谁在千云亭中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地编故事。
风阙拾起湖笔放到一边,笑道:“如何罚?”
“罚你……上床睡觉!”
风阙咽了一下口水,这仙子说话实在没什么水平,大概是这一万年里不曾用功读书的缘故,得好好教教……
“凤姑娘,‘上床’、‘睡觉’这种字眼以后最好还是少用,这里是凡间,住的都是凡夫俗子,若不小心会错了意或者动了歪脑筋,恐怕有损姑娘仙家清誉。”
凤里牺面子一时挂不住,撅起了嘴巴:“好心当作驴肝肺……你也说了,这里是凡间,凡夫俗子多半有贼心没贼胆,就不必你来替本君瞎操心了!”
“那凤姑娘可曾听说过,‘色字头上一把刀’!”
寒光一闪,黑曜匕首此时已握在风阙手中!起身离案,瞬间已冲到凤里牺跟前!
“你干什么!”凤里牺正要弹出“醉仙定”,风阙袖袍横空一挥,一条悬在凤里牺头顶一寸处的花蛇被拦腰截断,跌落地上,尸身尚在抽搐扭动,狰狞无比。
凤里牺愣在原地,风阙手中仍举着匕首、狠狠盯着地上被截为两段的毒蛇,胸口起伏,气息急促,脸色发白,倒像是有几分后怕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