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实行三衙管军制度,三衙即殿前司、马军司及步军司【1】,这一制度是为了满足“聚兵京师”以便于控驭地方的需要,从名义上来说,派往各地的精锐部队即中央禁军都隶属于三衙,可久而久之,就只剩下一个遥隶的空头名义了,三衙在京直辖的军队不仅人数大为减少,战斗力也较弱。
德顺军节度使刘仲武是西北禁军中的一路统帅,这天圣旨下到了他在渭州的家里,他的三个嫡出儿子长子刘鏻、次子刘锡、三子刘錡及家族里几个在军中任职的兄弟、侄子也都一同出来跪接圣旨,来下旨的是童贯手下的一个小内官。
“臣刘仲武叩谢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听过内官宣读完圣旨之后,刘仲武与兄弟、子侄们一起大声跪谢道。
待送走了“中使”以后,刘仲武便关起门来与儿子们先行聚在了一起,商议如何贯彻官家的圣旨。
“爹,官家怎么派了个阉人做监军,恐怕要坏大事!”老二刘锡直言不讳道。
“是啊,爹,官家怕是又被朝中那些硕鼠灌了**汤!”老大刘鏻愤愤不平道。
刘仲武虽然成了总掌六军的陕西经略使,却没有一丝兴奋,只是觉得重负在肩,他摩挲了一番圣旨后,缓缓地说道:“此事着实可虑,不过幸而眼下形势于我有利,若是将士用命,我等多加努力,还是大有可为的,不图扫灭河西家,至少再夺它几个要隘、把咱们的门户看紧还是有把握的!待将来河西家内部有变,我等便可乘机进取!”
刘仲武抬眼看了看有些瘦削的三子刘錡,这些兄弟、子侄中,刘仲武最喜二子刘锡的勇武不凡,可是若论最器重的,还是那位文武兼资、器量沉宏、雄武智略的三子刘錡,所以刘仲武一直将刘錡带在身边,令他充当写机宜文字的司书【2】,一来随时调教和历练儿子,二来也是让儿子充当自己的智囊。
刘錡看了看父亲,不紧不慢道:“最怕来的这位钦差不知所止,一味冒险求功,把咱们都往死路上带!若是官家执意要大动干戈,真的决心要一鼓扫平河西家,那咱们的苦日子就都在后面了!咱们不怕流血打仗,但钦差的乱命可是比打仗要可怕,不得不事先跟陕西各路都通通气,将来也好有个防备!”
刘仲武露出赞许的目光,点头道:“錡儿所虑极是,不过这个童贯恐怕没有长期呆在陕西的打算,必然见好就收!这帮人最会看风色了,哪能看不清今后的困难呢!就是一时看不清,久了定然吃不消这个苦头!”
刘锡顿时感到一丝轻松,道:“哦,那还好!如今西夏疲敝日甚,恰是我等建功立业的良机!只要西夏取消了帝号,今后答应不再骚扰我边境就好!”
刘錡朗笑了几声,道:“二哥想多了吧,想让西夏取消帝号,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西夏若是真到了绝地,定然会拉辽国一起向我朝施压的!如今虽说我西军锐气正盛,可近年战事不断,朝廷又是那个样子,陕西各地也疲敝得很,确实很难持久用兵!”
“老三,我也只是在说取消帝号那是当下最好的情形!看来这个也没指望了啊,只能巴望那边儿纳款请罪了哈!”刘锡说着,用手指了指西边。
几天后,童贯率领一部分人马赶到了渭州与刘仲武会合,刘仲武赶忙在渭州最好的一家酒楼里为童贯接风洗尘,作陪的除了刘仲武父子及兄弟、侄子外,还有身在渭州的几员大将。
待众人都坐定了,刘仲武举起酒杯,意气奋扬地开场道:“童公公远来,车马劳顿,来,我等敬公公一杯!”
“来,干!”童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显得豪气十足,“此次官家差咱前来,主要还是为在官家与刘帅之间传话的,也是为着尽量给刘帅一些便宜,若是有些不周之处,还望刘帅多海涵!”
“哪里哪里,公公乃是官家身边得力之人,官家能派公公来,足见对我陕西将士之垂青,此次平夏之战,也多了几分胜算了!”刘仲武客气道。
“刘帅谬赞了,咱哪里敢当!”童贯心里很受用,“咱倒是听闻说刘帅将门多出虎子,尤其听说尊家有一位公子自小跟随在刘帅身边,在军营里长大,不仅胆大心细而且还喜读兵书战策,武艺超群,屡立战功,而今已经成为西北家喻户晓的勇将,据说在西夏那边公子的声名也很响亮,可谓‘威名远播,四方云动’啊!如今连官家都知道了,咱对这位公子也是仰慕得紧,不知是不是眼前这位公子?”
童贯指着一身虎气的刘锡,刘仲武一听官家都已晓得,心里自然非常高兴,忙谦逊道:“看公公说的,犬子薄有虚名,不值一提!是三子錡儿!”
刘仲武指了指刘錡,童贯以惊奇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刘錡,觉其人文雅内敛,端默恭肃,恂恂若儒者,于是大摇其头道:“刘帅莫戏弄咱,这位公子倒像是个儒生!”
刘仲武看着微笑的刘錡,慨言道:“也罢,既然公公不信,那待咱们酒足饭饱以后,就让公公到我西军大营巡视一番,顺便也见识一下我这錡儿的小手段!”
此时刘仲武听到侄子们在窃笑,还低声说什么“公公不是看着也不像宫里当差的吗”,便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刘仲武此人半生戎马,早已是不怒自威,所以这一瞪自然有如军令一般令行禁止。
“好,一言为定!”童贯举杯道。
约摸一个时辰以后,童贯在同桌人的簇拥下乘坐车马来到了城外